忙完周末，南湖打车去了谷风发来的地址。
哪怕是工作日晚上，烤肉店内照旧人满为患，门前的座位上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位。
看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以为做生意只是打发时间的无聊消遣，没想到还真做出了些名堂。
南湖走到门口，服务员热情地迎上前：“您好，女士，请问您几位？”
“我找谷风。”
“您是姓？”
“南。”
“好的，我这就带您过去。”
想必是他提前嘱咐过，那人没有多问，确认了身份就直接带她去了最里面的一桌。
她屁股刚沾上沙发，还没来得及焐热，谷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还像模像样地拿着本菜单，摊开递到她面前，“挑挑吧，选你爱吃的。”
“老板，有没有什么推荐啊？”
“推荐么……我们店里就没什么不好吃的。”
“……”
南湖手指随意扫了扫，就把店里最热门的菜全点齐了。
“挺会吃的嘛？”
“必须的。”
南湖按了些洗手液消毒：“你们店生意挺好的。”
谷风嘚瑟，“也不看看是谁开的。”
“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叫我？”
声音是从南湖背后传来的，她还没来得及转头，男人便走到了她面前。
身高和谷风不相上下，面容却更显清秀一些，穿着打扮比他更是妥帖得体得多。说他是店里的老板，似乎更容易让人信服。
“介绍一下，王楚齐，这店的另一个老板。”
“南湖。”
两人点头，就当是打招呼了。
“我听下面的人说，谷风叫了个美女来，所以来瞧瞧。”
南湖不吃这一套，“他经常带美女，恐怕你都看腻了。”
“嘿嘿，看来还是个聪明美女，我不上当。”王楚齐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你们吃，我先去忙了，有需要随时找我。”
小菜陆续上来，南湖不客气地将土豆泥挪到自己面前吃着垫肚子，一边还不忘发表见解，“你朋友看着比你靠谱。”
“他是我发小。”
“那他也三十多了？真看不出来。”
“什么意思？嫌我长得老？”
“没，”她扒拉着土豆泥，“你只是长得比较符合年龄而已。”
主食呈了上来，负责给这桌烤肉的服务员也跟着一起走了过来。
这位年纪颇轻的小哥将一整块雪花牛肉放到烤盘上，肉与烤盘接触的一瞬间迸发出“刺啦”的声响，随即是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在心里默默计时，不敢当着老板的面到处乱看，眼神就只能集中在面前的那块肉上。
双手交握在身前，不断扣弄自己的手指。
大抵是发现了他的不自在，谷风大发慈悲了一把，“放着我来烤吧。”
小哥恐怕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我说，放这儿吧，我自己烤。”他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比刚才更清晰。
“老板，那我放这儿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兴许是害怕老板故意为难，慎重地重新确认了一遍。
“嗯，去吧。”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他才敢将叉子端正地递到了谷风的手里，一溜烟儿地离开了。
南湖知道他是怕有人在场，说话不方便，却还是被服务员小哥的小心翼翼给逗笑了。
“他是新来的吧？”
“来了不到一个月。”
“看来他们都很怕你。”
“是啊。”
谷风迅速地将烤盘上的肉翻个身，那上面丝毫没有烤焦的痕迹，“也就你不怕我。”
隔着排烟管和未被吸走的几缕白烟，他们对上了视线，一个挑衅，另一个也绝不闪躲。
半晌，南湖托着下巴，慢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你肉烤焦了。”
谷风赶忙将肉夹起剪开成小块，把边上最焦的那一块丢进垃圾桶里。
“看来老板本人的烤肉水平一般般咯。”
“你在这儿影响我发挥。”
“那我先走了？”
“吃完再走，不吃多浪费。”
“术业有专攻，别不承认嘛。”
“也是。下次让你体验体验我擅长的事？”
“你怎么知道是你比较擅长，还是我比较擅长？”
“比比不就知道了。”
见她在灯光下更加闪耀的面孔，他还是决心换个话题，免得自己把自己惹得干着急，“喝点儿什么？”
“可乐吧……哎，不是，雪碧吧……”
“好。”
“哎，还是可乐吧。”
“确定了？”
“确定。”
饮料柜靠近大门口，方便等位的食客拿取。店内所有人忙得热火朝天，谷风没打算再使唤谁，自己跑去取。
挑选半天，除了可乐雪碧之外还多拿了一罐橙汁，索性多给她一个选项，免得她又纠结到不行。
恍惚间他竟然有种哄小孩儿的感觉。
手中拿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他只能用后背推上饮料柜的门，恰巧有客人从外面进来，于是便有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没有人移开视线，反而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仿佛在确认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彼此。
“算了，我还是换橙汁吧……”
南湖在座位上思考三十秒后后悔刚才的决定，穿过层层座位追了出来，最后看到门口的谷风正倚在饮料柜上。
循着他的目光见到一位浑身名牌，打扮成熟的女性。
女人的嘴微张，大概是想说些什么，却还没想好。
南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嘈杂的环境之中，压根没人听到。唯一注意到她的，只有王楚齐。
王楚齐正送一桌结完账的客人到大门口，瞧见这场面，心里大喊一声“出大事儿了”，表面上却神色如常，悄无声息地挡在谷风和女人中间，隔断他们的眼神交流。
女人看见他，微微笑露出了对称的梨涡，打招呼道：“嗨，楚齐，好久不见。”
越过他继而又对谷风说道：“好久不见。”
谷风却置若罔闻。
王楚齐同样面带微笑，“好久不见。就是不巧，你今天来得太晚了，我们这儿都坐满了。你看，要不改天再来？”
她不紧不慢，“我刚看见你送走了一桌客人，应该……有空位吧？”
“哦那个位置啊……有人预定了。”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个老板就不能想想办法，通融一下？”
“别别别，交情是有点儿，但担不起这么多年是吧？你要是嫌麻烦不想走太远，对面右转就有一家烤肉店。”
“我……”
“王楚齐。”女人话没说完，就听见谷风连名带姓地叫他。
“有钱为什么不赚？”
店内人声鼎沸，这一刻众人却只能听见谷风的声音。
他径直从南湖面前经过，仿佛没发现她似的，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南湖来回看了看，最后还是默默地跟上了谷风的步伐。
前脚他们刚走，后脚就有个模样极为年轻的男孩子进门，手里勾着把车钥匙，上面的挂件甩得叮当作响。
看女人站在门口，他将钥匙递到她手上，询问道：“怎么不进去坐？”
她捋了捋头发，重新露出笑容，“没位置了，我们换家店吧。”
“还有一桌，跟我来吧。”
既然谷风不介意，这女人的钱是不赚白不赚，而且还要赚得心安理得。
南湖见桌上摆着一排饮料，点兵点将选中了可乐，倒进面前的玻璃杯里。又从远处取来夹子，自给自足地烤了几个口蘑吃。
以她的经验，刚才那情形，她多半能猜出七八分来。
站在对面的，无非就是谷风不欢而散的前女友，而王楚齐正是那段感情的见证人，所以三人关系才会如此密切，而如今又是这么相看两厌。
只是哪怕不欢而散，寒暄维持体面并非难事，更何况他一个生意人，理应比她更懂得人情世故。
他会是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嘛……她都有点儿困惑了。
谷风大概是从后门出去抽了根烟，身上还沾着尼古丁的气味。南湖没抬眼皮，神色如常，“我都烤好了，快吃。”
他们之间最不该谈及的就是感情。他们之间的也好，对方的过去也罢，聊多了就容易过界了。
即使她好奇心满满，即使他准备了一些说辞，谁却也不给谁机会。
谷风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南湖的胃口一如既往得好，践行光盘行动，将桌面一扫而空。
“我自己打车回去。”
“好。”他难得没发表任何意见。
“那谷老板，带我去买单吧。”
“来我这儿吃饭，还用得着你买单？”
“亲兄弟还不得明算账吗？”
“亲是亲过的，兄弟肯定是算不上了。”
看样子他是缓过来了一点儿，调侃的功力恢复了几成。
“真不用买单，我就先走了，车到了。”
“好。”
谷风坐在原地没去送她，她的车其实并没到，只是不想再留在原地和他相对无言，不如提前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王楚齐隔着门看见她的背影，思索良久最终走了出去。
“在等车？”
南湖见是他点了点头。
“外面这么热，怎么不在里面等？”
“快到了。”
“你应该猜到了吧？”知道她是聪明人，他不想绕弯子。
“前女友？”
“谷风的眼光还是毒得很。”
王楚齐耸了耸肩膀，“唯一就栽了那么一次。”
南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细细思索。
“感兴趣的话下次再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细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根烟，放在鼻尖闻了闻，最终又夹回手指之间。
等待的车牌号渐渐靠近，她拉开车门坐进去之前丢给他一句，“你该不会对每个来的女性朋友都这么说吧？”
王楚齐望着消失在视野里的车灯，妄图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意识到没带在身上，想回去取，一簇火团适时蹦到他面前。
他咬着烟低头凑近，点燃后深吸一口，“走了。”
“看到了。”
“躲在里面偷看，都不送送人家？”
“她不就是想躲着我，我还出来给人添堵？”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谷风没说话，任由他调侃，嘴角边剩下的是一抹略显苦涩的笑意。
这他妈的都算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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