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铁汁掷到半空,铁锹打到花棚上,同样的灿烂辉煌。
“一打政通人和,铁花现瑞。”
「一打政通人和,铁花现瑞!」孩子们的童声穿过风声响亮亮的,回荡在铁花绽放的冬夜。
一个接一个士兵脱了外套跑到花棚下,将一勺铁汁击上天,碰撞出无边花雨。
“二打天降百福,神州同乐!”
「二打天降百福,神州同乐!」
“三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三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四打平安康健,福寿延年。”
「四打平安康健,福寿延年!」
房雨婵不禁好笑,吉祥话全是成语。李暮里教孩子成语的方式可谓层出不穷。
“声音小喽,是不是那个哥哥打得不好?”
「再来!再来!」
“来跟兵哥哥兵姐姐比比嗓门,怕不怕输?”
「不怕!」
张礼军站在一旁笑眯眯抬头看着,光明璀璨的新年新景,这个年轻人真的给一些人带来了希望。
“拓荒将士们,你们不会输给小孩子吧,人家对你们很崇拜哦!”
看打铁花的士兵们被挑起斗志,论挑事,顾问先生一向可以的。
“五打前程似锦,远大辉煌!”
谁不想有个好前程。
“六打财源滚滚,金玉满堂!”
88喜欢这句,情不自禁加入这场呐喊狂潮。
“七打吉星高照,天地同晖!”
他们站在那片冬夜中,上天只给一场雪,他们就是一片星。
“八打日月长明,五区昌盛!”
格局越来越大了,张礼军出神地望着花棚。
“九打安居乐业,天下大同!”
老将军惊愕地转过头,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带领孩子和士兵说要“安居乐业”,要“天下大同”,多狂妄的话啊,无尽的希望和责任。怎么背负呢?
现有人类已经不堪重负了,主神的博弈又穷追不舍。
内不稳,外部刺激不断。人类如此被动,拿什么安居乐业,如何能“天下大同”!
“十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张礼军眼含热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好气魄!”
漫天华彩,遍地生金。
星星之火,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那点星火,每一个面庞都是星子般的光亮。
站在这里的是地面人类的中坚力量,一方投屏之外是废土上的新生命,新希望。便是前赴后继,前赴后继,前赴后继,以愚公移山之志方能改变废土现状,建立新家园。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便是如此气魄!壮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房雨婵从眼下刮去泪珠,弹指丢进夜色:“好小子!”搞这一出,催人泪下。
“太燃了,我好想哭。”
“我也是。”
“你们还能忍,我忍不住。”
“这就是过年吗,心跳得特别快。”
教院的车在营地村口停下,执行者们纷纷下车观望。
“他们在喊什么?”
“好像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打铁花啊,在地面上看也那么壮观。是顾问先生在给士兵们找过年的乐子吧。”
金色褡裢哗啦作响,林秋深走上前听见鼎沸地呐喊。
美丽的事物依旧美丽如故,守护者仍毫不动摇地守护着。寂寞冬天我们找到了伙伴,就像星星在云层里找到星星,仅仅为一个理想的未来,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押上。
无论主神如何博弈,这是我们人类自己的自救之路。
铁汁消耗完,人们意兴阑珊回归梦乡。
这一晚,人类的梦里有希望。星子般,忽而狂风起,熊熊已燎原。
“有没有人说过你比世上一切存在都美?”
李暮里侧向一边的脸被强制掰回来,直视那双琥珀色眼瞳。情人的眼睛有炙热的探究。
“我奶奶,把生怪病的我说成世界上最美的小孩,明明在一堆人里怪异又可怕。”
林秋深想起和李暮里在医院初见时,小孩的金发染成黑色,眼睛也是黑色,皮肤晒成深度小麦色。眼睛是黑色,白化病的借口不成立。
怪病是从小显现的「蝴蝶」特征,沈别山一直都知道,并将他抚养长大。可以确定,当初沈别山离开军区的原因就是这个小孙子。并且这事武曌将军也知情。
A区瞒着教院藏了一只「蝴蝶」,主神的蝴蝶,教院的蝴蝶。逾越了底线。
也不算,李暮里诞生后,沈别山主动离开A区,时间对得上。那时候起,沈别山不算A区的人。
武曌将军对这件事做了隐瞒,装不知情。沈别山一力承担,教院问责不到A区头上。
“沈女士慧眼,从你出生时就看出来你与众不同。我眼拙,晚了那么久。”
又是那种眼神,并不冰冷,但视人不为人。观察,打量,思考,总结——都是数据。
“林秋深,停止用那种眼神看我。”李暮里推开他,翻身下床找水喝。
“我那时,接到A区的紧急援助申请,他们请我护送X特区研究员给沈女士做换脑手术,之后将其送往A区。X特区研究员登陆地面,事件非同小可,我必须出面。”
李暮里仰头灌下几口水:“都是数据对吗,你保护的都是数据,我奶奶不是系统人类,仍然是你们的数据对吗?”
“是。”
“呵”,嘲讽地扬起一边嘴角。
“聊这些可能煞风景,不过是实话。
执行者们保护的不是具体的人,是系统人类和地面人类的数据。年龄、数量、变化,一边保证数据正常,一边适应正常的标准在变化,循环往复。”
林秋深从背后抱住他:“那天,X特区给我一个重要数据,他们带来一颗沈女士想要的大脑,一位绝症病人在心脏还跳动时捐献出的大脑。”
李暮里往杯子里放姜糖,搅拌均匀:“光是这样还算不上重要。林秋深,你突然竹筒倒豆子,让我感觉很不适应。”
林秋深在他颈窝埋头:“我刚刚理清,终于能给你一个交代。证明我不是尸位素餐的执行官。”
“那么,请继续。”
“X特区没有普通的绝症病人,地面上也并非没有合适的绝症捐赠病患。那段时间我疲于应对虫母暴走,正是因为之前的容器「蝴蝶」死了。”
水杯从手中脱落,褐色液体渗进地毯,脚面从滚烫到温凉。李暮里这回不得不真地成为轮椅依赖者。
“你怎么会这么迟钝?”李暮里觉得林秋深不会这么迟钝,中间出现了什么不可抗力?
林秋深将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涂药:
“A区、X特区、你奶奶,合力将我拽进来,理由是找到了压制虫母的办法。
大脑移植后,虫母也住了进去,沈女士陷入半昏迷状态。我能做的有限。
在外界看来,是我主导了一切。X特区听从我,A区配合X特区保护二手容器,抱歉,是沈女士。”
李暮里仰躺着,胳膊横在眼睛上掩着,喉咙滚动哽咽:“奶奶,是为了我。”
「蝴蝶」醒了,虫母会杀了你,小暮快跑。
跑不掉的。
陈枝一早在红皇后游轮底层把他送到林秋深面前,然后那个像真实发生过的梦频繁出现——林秋深会把他当怪物杀了!
李暮里应该听奶奶的,不要去红皇后游轮底层。那里不是乐园,是面见笑面阎罗的地狱开端。
不,不能责怪那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他面对奶奶的绝症十分焦虑彷徨。就算他不去红皇后游轮,陈枝一样不会放过他。
只有不接触系统才有可能躲开陈枝设的局,那时候的自己更不可能做到。那时候李暮里一心想毕业之后立刻进系统安逸生活。
是死路,是必然,是奶奶和他之间的牵绊。
沈别山甩手L堆区给李暮里时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接受「蝴蝶」的大脑,顶替李暮里成为容器。
沈别山已至暮年,「蝴蝶」基因会改造她让她活下去,虫母会折磨她,直到她改造之后的身体达到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坚持不了多久,李暮里恨自己将奶奶的暮年逼到痛苦的绝境。
“是我,是我害了她老人家。”
“还一直怪错了人。”
沈别山最近稳定清醒,频繁对拓荒军动作。林秋深这才想通,他亲手将一只「蝴蝶」送进A区。
沈别山在A区的余部势力不逊色于武曌将军。
她如何能确定自己能压制虫母?林秋深只能认为她在赌。
除了保护孙子以外,她还得到虫母这样的筹码——可以威胁系统安全,威胁教院的筹码。明显在助力A区与教院夺势。
她赌得很大,也赌得很值。
以一条绝症患者的命换来辖制教院,助力A区的筹码;又靠「蝴蝶」基因增强活下来,让A区护着她,教院也不敢动她;沈别山回到A区,无异于放虎归山,A区才是她擅长的战场。
沈别山,老虎离开大山,如今又回到了她的统治区。
李暮里,一脉相承的赌徒,比之这位家长还不够格。
“李暮里,这是她的选择。从你出生时,她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决定好了。当时的离开,如今的回归,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林秋深将他的脚放在被子上,收起药箱。
“你是她最重要的人,她要为你做什么,你无法拒绝,只有接受。所以,你应该清楚吧。”
“你想告诉我无需自责。”
“理性上是这样,感性上你自己处理。”
“我尽力”,李暮里超强的接受能力又失灵了。
“我在的话,你是不是哭不痛快,”空气里只有抽噎,“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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