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忙着秋收和播种,大人们让我们来接一接你。既然平安回来了,就到我们反击的时候,我们L区的镰刀和铁锹可不止是用来种土豆的!”
小姑娘的双手捂着李暮里的脸,替他抹去死灰色眼睛里流出的眼泪,轻轻抱了他一下,肉肉的小手在李暮里后背轻抚。
李暮里瞬间泪如雨下。
他设想过见到奶奶要怎么矫揉造作地哭闹一番,得到几声温和的安慰,事情就算彻底了解。
没想到故地重游,小女孩的安抚就破了他的防线。
克拉克接过果篮,李暮里牵着小女孩进屋。
“刚刚吓到你们了,替我和你的朋友道歉好吗?”
“你以前也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克拉克憋笑,李暮里尴尬:“真是抱歉。你叫什么名字?”
“桃花。刚刚给你擦屋子的是黑子,二丫,狗蛋和大黄。”
不论哪个时代,都有自己的黑子,二丫,狗蛋和大黄。
小桃花和这几个孩子都是胎生,父母留在地面劳作,他们没有从小进入学校被统一培育,画风就变成这样的野孩子。
“谢谢你们。”
“那你下次带回来的肉可以分我们吗?”
李暮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之前把那几个小孩当贼,奶奶分给他们的肉被自己打掉地上。
肉是肯定舍不得扔的,要么拿水洗了没滋没味的,要么就着尘土下了肚。
“分!下次一定多带!”
克拉克出主意,“等什么下次,去农贸市场买头猪回来熬肉汤,下田的人回来刚好出锅。”
克拉克附耳告诉李暮里:“给渔区和S区的主食罐分批次掺了泻药,搞不好拉肚子能拉死人。”
脏,好脏的手段,李暮里喜欢极了。
民以食为天,惹到提供主食的L区算是踢到铁板了。
“买,现在就去买!小桃花跟我们一起吗?”
克拉克发现李暮里要离不开那小女孩了,家长要知道得防着李暮里拐卖小孩。
“那地方都是血水,你还得抗猪,血淋淋的……”
“那我们起锅,等你们回来。”
……
“就一头,一头猪也行,我们接了订单的,婚宴啊!”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婚什么宴,现在哪还有结婚办酒席的,系统里登记一下不就行了。”
从摩托上下来的两人对视一眼,装载活猪的车子从面前开走。
克拉克跑过去和养猪场老板交涉:“怎么会有这么集中的订单?”
老板摊手:“突然让上货,说是要什么猪腹膜做实验,我们耽搁不起。给的价钱也合适,教院的生意我们哪敢不做!”
教院买猪,做实验。普通人吃都吃不上一口肉,教院拉了一车猪做实验。
“这可怎么办,婚宴,两口子决定这辈子在地面上生活,攒的钱都给我们了,婚宴上一口肉都没有,这像话吗?”婚宴厨子气哭。
“我这不也没办法!”老板和这厨子是长期合作关系,两人都在气头上。
眼见着天要黑,小桃花和她的朋友们还等着,李暮里在农贸市场里转了几圈。
“你们是想买肉吧?”
克拉克和李暮里心照不宣,果然有肉贩子找上门来了。
两人跟着肉贩子踏进七扭八歪的窝棚巷道,在一处极窄弯道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板门,走进去就只有头顶红色的灯和案板上半扇马匹。
“这半只马是从G区运过来的,他们现在不对外区出售肉类,这些肉能运出来费死劲了。”
“给个一口价。”
“5w,不能再少了。”
克拉克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治安巡查警证件,“够黑的啊你,半扇猪才一万!”
李暮里掏出一包烟,抽一根放嘴里点上,肉贩子眼睛看直了。
“两万,不扯皮。”
肉贩子以为自己遇上硬茬了,眼前这瞎子是踩线货走私商,旁边跟着的大块头应该是他的保镖。
敢做踩线货生意,那是跟教院对着干,要么关系够硬,要么头够铁。总结这两种都不是他能应对。
“3w吧,疏通关系的本得让我拿回来。”
“成交。”
李暮里把那包烟拍进肉贩子手掌心,“有生意咱多联系。”
肉贩子犹疑再三收下烟揣进口袋,“既然您这么爽快,我再送您点好东西。”
肉贩子从案板底下掏出一块布包着的东西,“野生黄羊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好东西。天杀的教院盯着不让狩猎,祖祖辈辈的传统也不知道哪挡了他们的路。
这是绝对的好东西,有价无市的那种,今天做个人情送您,以后您需要就还来找我。”
克拉克提醒这种交易得用现金,不然很容易被查到。
肉贩子也没想到这两人做踩线货的生意居然没有现金。
“我这真不能赊账!”
李暮里掏出那副扑克牌,克拉克一看就知道又来活了,同样的流程。
“我不跟你做50w以下的生意,你回到G区帮我采购皮毛、奶制品和酥油,价格你定,今天的3w你自己提纯。”
天降横财,肉贩子犹疑地抽出一张黑桃4,签上自己的ID海拉尔。
“您怎么知道我来自G区?”
李暮里指指耳朵,“眼瞎了以后耳朵就格外好,你的L区口音有点生硬。”
海拉尔点点头放下戒心,克拉克骑着摩托饶到窝棚另外一个出口,海拉尔和李暮里把肉板车绑在摩托车后面。
摩托车绕了半个圈绕进L堆区,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早就过了晚饭的点。
李暮里失约,那几个小孩早就回家了。
李暮里怅然下了车,克拉克在他肩膀上拍拍,“明天一醒来就有肉汤喝,他们也会高兴的。”
推车到楼下,自家还亮着灯,李暮里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小桃花和几个租户围着炉子烤火,炉子上的吊锅煮着飘零星油花的白肉汤。
“肉我买回来了,在楼下。”
李暮里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在几位年纪比自己大很多的长辈面前,有些无所适从。
论钱的时候论的清晰明了,论情的时候,李暮里不知所措。
“哥哥比我们还馋哩”,小桃花盛了肉汤出来送到李暮里手里。
“是要好好补补,这一趟远门回来,瘦了不少。”
一中年妇人,小桃花的妈妈拍着李暮里后背让他坐下。
这几个大租客都是大棚种植承包商,手底下的工农都住在堆区。
“真对不起老太太,她老人家走之前只要求我们能帮忙照看好孙子。她还没走多久,我们就把人看丢了。”
那是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正宗的古铜色皮肤,嘴里嚼着茶叶舒缓疲劳。
李暮里一律喊叔喊姨。他吐出一口气,沉痛道,“是学校里混进了叛徒,不关各位的事。”
“我们正想举报学校,怎么能让其他区的人混进来,我们要联名上报,把其他区的人都赶走!”
“没错,都赶走,那些外人都没安好心!”
租客们义愤填膺,李暮里知道并非所有外区任教的老师都是恶意,但如果能把黄子鹤鸣赶出L区有何不可。
李暮里听他们商量好了举报信的内容,不时引导,租客们拿着举报信回去让工人和佃农签字。
李暮里把马肉也让他们拉走,分成肉条,保证在入冬日的时候每家每户能喝上一口肉汤。
克拉克拢了拢衣服搓搓手,目送租客们走远才上楼。
李暮里新盛出来一碗肉汤递给他,克拉克小口小口喝着,“没味儿。”
“你也尝出来了,没有盐。盐那么重要的东西只允许F区生产,这些工人佃农日常吃不上盐,干活哪有力气?”
克拉克又盛了一碗热汤,“教院不是规定了每月的供应量,怎么还那么稀缺?”
“他们靠放贷赚够了,产盐不赚钱,但是硬性需求。他们借此捏其他区的喉咙,尤其L区,他们赚不到L区的钱,处处卡着我们。”
克拉克可不觉得李暮里一个学生会凭空跟他聊这么深刻的话题,“你要是有主意了,就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李暮里不清楚自己的设想能不能成功,如果海拉尔能顺利把G区的皮毛,奶制品和酥油运到L区,那就证明这条通道可用。
“要绕那么远从G区买盐?”
G区盘踞北部和西北部,S区在中部一小部分土地与三区接壤。L区在东南部内陆,F区在西南临海,两区之间有不稳定的死火山群,运输通道需要饶到S区,是教院设计的运送路线。
海拉尔说话有难改的口音,应该是底层牧民,没有穿过S区就能到达L区,一定是冒险从北部更深处的内陆荒原开辟了连通L区小道。
“你买扇肉想了那么多?”
克拉克仔细回想遇到海拉尔的细节,他们绕了两三圈海拉尔才凑上来,谨慎又熟练。
确实不像第一次来。
“难怪你那么痛快转了50w,如果真能买下一条专属运输通道,价值绝不止于此!”
李暮里要等,等海拉尔再次出现。回不来也没关系,印在他心口的黑桃印章会帮李暮里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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