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但我还是好想你

暮披着暴雪爬上危峰闯进山斋,在山道上摔了两次红白道袍全然污浊破烂,金发之中混着泥点和草叶。他闯进茶寮抱住矮榻上缑月紧紧护在怀里,“缑月,你师父父进轮回了。”

缑月的写轮眼瞬间睁圆,“师尊,你说话了。”

暮只说了一句话就痛晕过去,缑月惊慌失措喊着他,山斋中的两人忙过来扶着他放平检查伤势,崴了右脚。六十四解了大氅给暮当被盖在身上保暖,柳枝掐了一阵人中慢慢将其掐醒。

六十四刚煮了附近山僧炒的松萝茶,倒上一杯递过来。柳枝扶起僵冷的人依着自己坐,接过来茶盏往暮苍白的唇边送,暮毫无知觉,眼前红菱湿了后更加鲜红。

缑月将炭盆挪进,烘烘小手往暮脸上贴,好半天才将绷紧的青白面庞暖热了又接着给他暖手。

暮缓过僵冷的身体蜷缩到一边,闷在裘裳里肩膀一直发抖。六十四又添了两个炭盆,柳枝取出安神药丸放在水里化开看着暮喝下去。

雪下疯了。

窗外已分不清天地,树枝成了白玉雕的。偶有几个山僧经过,都成了会移动的雪堆,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每一步都陷到膝盖。雪埋了道路,埋了台阶。屋顶的雪积得太厚,终于不堪重负,"轰"地滑落下来,扬起一片雪雾。

晚上卧房点起烛火,暮盘坐在罗汉榻的案几前趴着,缑月剪了灯芯,打在窗户上昏黄而模糊的影子才又清晰起来。

“师尊你饿不饿?”

暮趴着摇摇头。

“我给师尊梳头发吧?”

缑月解开他脑后的红菱带拿出腰包里的玳瑁梳子,择出枯枝草叶,梳开发结,一缕一缕梳顺。不知不觉,给他梳头的人换了。

头发梳完了,暮揉着发肿的眼睛直起腰来身后靠上一堵温热的墙。

“……”

缑月懵懵地对铁甲说,“师尊说他讨厌你。”

波斯镜上浮现字迹,「又讨厌我了啊。」

暮与铁甲隔着案几相对而坐,缑月依在暮身旁不多时犯瞌睡歇下了,暮将她放在一旁用裘裳盖上。窗外风声呼啸,雪还在下,下得肆无忌惮,白色的暴君正以温柔的姿态吞噬整个世界。

两人静坐了一夜,天亮缑月被西院的人叫走,暮的饭食单独送过来。暮把腿坐麻了,想换个姿势结果麻筋让他半身不遂,越是难受越是容易把难过的事叠到一起,更想哭了。

「我在这里,哭吧,不怕。」

暮一抽鼻子,呜咽了一声,他都不会大声哭了。他红着眼睛下地把麻劲儿走散了才坐回案几旁啃馒头,铁甲伸手摸摸他的头,轻抚他的脸,一如当初看那个小孩。

“呜……”暮又趴下了,一边趴着不看他,一边侧着脸边哭边啃馒头,是怎么都哄不住了。断断续续的,一阵接一阵的,哭不痛快。

「别忍着,对身体不好。」

暮这副壳子是最初那副身体分化出来的,一件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遗物。即便能造出新的壳子,他也依旧用这副会虫化的遗物。不是矫情,只有这样才会在庞大的宇宙稀释中保有知觉,留住感受,限制长生带来的麻木。

他坐起来深呼吸,用袖子吸走眼周的湿润,用口形说:你没资格说我,彻底不做人的东西。

他们两个说不好谁是人谁不是人。

「又骂我,好伤心啊。」

「但我还是好想你,哭包。」

“想”这个字,一棵树,一只眼,一颗心,百千万年都在同一个地方等蝴蝶飞回来。林秋深好想好想,无可奈何地想,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空荡荡会更想。

暮扑过去打:你个混蛋,为什么带走缑月,出现的方式千种百种,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方式?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生离死别的方式?

林秋深,我讨厌你。

铁甲脸上的面具在争执间掉落,面具之后空空荡荡,不是那张缺德又别有风味的讨人厌俊脸。

“……”

暮看着面具怔愣,林秋深拿起符箓纸壳面具重新戴上。

「饭凉了,我去收拾碗筷。」

林秋深起身离去,暮拿起案几上的波斯镜:(口形)我该亲你哪里?

波斯镜上没再出现回答。

缑月进屋牵起暮的手轻轻摇一摇,“师尊,晗娘娘说齐天师父父去当大英雄了,立不世之丰功,成万世之枭雄!晗娘娘说英雄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师父父变成更好的人了!”

「暮:晗娘娘还好吗?」

缑月说不上来心里闷闷的,“晗娘娘说她挺高兴的,终于消停了,已经派了天庭的仙长来东洲,等师尊亲自跟师父父告别再将他带回中洲。”

暮掌心变出梨膏糖给缑月,缑月拿一颗放嘴里露出虎牙笑,又拿一颗放暮唇边:“师尊,啊~”

暮含住小块梨膏糖放舌上化,抱缑月坐自己腿上,「缑月啊,你想不想回中洲找晗娘娘?」

缑月眨眨眼,“师尊不回去吗?”

「暮:师尊的命簿还未完结,贸然回中洲触犯天条让你晗娘娘为难。你和齐天师父父一起回中洲好不好?」

缑月纠结一会儿,“可是,师尊懒得梳头……我想给师尊梳头。”

暮捏捏她的小脸蛋,「师尊可能要干一些不好的事情,缑月可以不看吗?」

缑月捂住耳朵把眼睛闭起来,“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六十四敲门要带暮去浴室沐浴更衣,暮身上的道袍可以用来扫大街了。东院后面向下走一里地有天然温泉池,六十四修了浴室引水进室内避免污染水源。

暮进来时柳枝已经在浴池中泡着,黑发披散在平坦的胸口,看见暮血色竖瞳放大了一些。暮进水池脚下踩到什么差点滑倒,柳枝用尾巴扶了一把。

“七百万年间越发冷心冷性,难得看你又哭成狗。”柳枝的尾巴缠上暮的腰身收紧拉进,“需要帮忙吗?”

陈枝投胎成河蛟放空脑子,奈何活得太久成了妖物柳枝,现在离羽化成龙仅有一步之遥。不过绝地天通不可能再有龙了,应龙是最终形态。

明离给代号邪菩萨设置的机制是可以随意退出游戏,即使是杀人副本,即使是生命这场游戏。林秋深找上门时,柳枝从自己的命簿剧情中苏醒,不过还在按照剧情走。

暮撩水润湿头发清洗,「有什么好主意?」

“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暮拿起他的尾巴亲吻,「怎么总有人让我亲一口?」

柳枝用尾巴甩暮一脸水,“还不是因为某位小祖宗,想让谁赢就说‘我喜欢你’,输了就给一个吻。如此不负责任的赔付方式成了无数人的魇,001和江玺就是被魇住的人。”

梦弧系统中有一款游戏名为「血宴」,基于倪克斯计划实验体儿童的经历改编的养蛊游戏。游戏背景是永远漂泊在冰川中间的豪华游轮,游轮上有牌桌,有积木乐园,有全息游戏,有两层游轮房间改成的大型生态笼。

游轮上有两群人,一种是孩子,一种是领养人。游轮上有两种家,一种是赢家,一种是输家。

大人用游戏性弱化残忍,告诉孩子世界就是这些游戏。游戏而已,扑克牌局、积木大厦、全息战争、饥饿游戏,赢然后杀戮。

孩子会为了赢得领养人的一句夸奖笑着杀人,他们不和领养人生活在一起却为他们而战。爸爸,妈妈,哈哈。要更聪明,要更天才,要更出彩,要赢得漂亮还要故作轻松地扮小丑引人注目,要给领养人带来更多欢笑。

艾茉无疑是蛊王,她不喜欢一起长大的人在一场血宴游戏后变得一动不动,她想无论赢家输家还可以回到「花园」继续玩。赢到最后只为了得到最后的特权,赦免所有输家。

她成功了,但只有一次。因为下一次规则变了。

节目需要看点,领养人需要盈利,孩子想要领养人柔软的怀抱。规则让赢家立刻杀戮输家。新规则更加残忍,使规则发生改变的艾茉成为残忍的代名词。

赢得所有人畏惧的蛊王如何获得信任,挑衅强者,怜悯弱者,田忌赛马,让领养人觉得可惜花钱购买特权买活强者。无论规则怎么改,始终有漏洞,艾茉不停计算谋划,以求游戏达到——和局!和局!!和局!!!

血宴逐渐变成艾茉与规则的对抗游戏。

柳枝:“能要你命的人却给了你一个吻。她对你说,我喜欢你,等于在说你活着吧。死神手握镰刀,她低头亲吻你就代表你可以活下去,于是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暮想起来曾经有个人总是要别人亲一口。

柳枝:“规则总是在变,上帝是人的模样就会偏心。艾茉在元字号壁垒装失忆,故意把自己暴露给CX330,让他帮忙干涉之后的血宴游戏。她是一只从小就吃人心的小狐狸。明离到她身边之后,她更是明目张胆地跑到游轮上匿名参与游戏。”

一个永远带着穿着红色礼服遮面的匿名玩家神奇地出现在游轮上,遵循规则参与游戏也是一大看点,所有人都期待她的到来。玩家看到她,认出她,听到她说,我喜欢你,或者闻到吻落下来时的玫瑰花香,便被魇住了。

江玺,梦弧ID黑桃A,一款名为「血宴」的游戏设计者。血宴游戏的背景是游轮,讲述主控角色林晚漾一个接一个攻略玩家联合起来掀翻领养人组织,最终逃离的故事。

江玺作为亲身经历者向朗昭献上这款游戏,朗昭对艾茉的过去充满了好奇,也好奇身边的小朋友到底瞒着自己在做什么,他不顾艾茉反对留下江玺完成血宴游戏。

主控林晚漾的原型是艾茉,帮助江玺完善角色模型的人是001。艾茉对复刻另一个自己这件事充满排斥并且挑衅江玺不会成功,江玺被艾茉排斥后移情到游戏角色林晚漾身上。

江玺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血宴和那个亲吻她的人,让所有人喜欢上那个人!血宴游戏内测时吸收大量玩家的意识偏好数据完善主控角色。

艾茉和江玺赌哪怕自己也参与进来,林晚漾也不会成为下一个艾茉,她以全胜战绩打通了血宴全部结局。

江玺拿到艾茉的意识偏好数据之后就疯了,她想林晚漾活过来,她越来越爱那个角色,最后把自己的大脑喂给了林晚漾。

死神的镰刀戮魂,死神的吻复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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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但我还是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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