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的阮铨走过来查看，节气执行官让开一条路。阮铨扒了扒林秋深的眼皮，“手术很成功，物理剪除就是权威。”
手术？什么手术？林秋深想起姬满说过尽快安排手术，现在的时间点完全不同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了？”
霜降戴上眼镜仔细看术后的林秋深，“他失忆了。”
“正常现象。不影响其他功能，他不会变成弱智。也不能这么说，剪除部分前额叶变成弱智，填进去的东西让他变成了查理。002从人才变成智障，又变成了天才。”阮铨拿过来一管试剂，无视林秋深打量的目光，按一下他的术后伤口趁他张嘴惨叫灌进去。
林秋深的眉头拧成中国结，手术创口快速愈合的奇异痒麻感让他想抓烂自己，受不了自己把自己捆上了。他像捆在手术台上的蚱蜢，长手长脚胡乱倒腾出了满头汗。
众执行官还没见过林秋深这么惨的情况，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安慰。想安慰不知从何说起，林秋深大概率记不得了，他们得通过讲述慢慢帮他补全。
林秋深术后疗养期间听节气执行官们讲述他根本没经历过的事情，他在这条世界线里确实算是失忆。这条世界线和他原来那条大致一样，梅花小队的秋分变成了林秋深，林是系统最高权限执行官注定的姓氏，秋是梅花小队队长的继承，“深”字是他自己选的。深字有水，有土，有木，生机总是埋在水土下面。但他没带来更多生机，反而杀了很多人，甚至五个大区一起人间蒸发，重新投放人口进入地面大区，在新的人类安全区中确保002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的精神状态稀烂，做过几次意识截断确保自己的状态稳定，许多事都忘了。他的症状变得越来越严重，心理医生的治疗效果甚微，接受新一代废土特区研究员阮铨的治疗方案是唯一选择。负责人玄牝提出了治疗方案，作为002他必须为系统的安危负责，于是找特区安排手术。
……
“002又不见了！立冬，不是让你带着黑桃小队看好他吗？”
夏至不服气顶嘴， “春分姐，我们哪看得住他啊！从前就打不过，做了几次手术之后越来越恼人了！”
霜降：“阮铨还在调整他的身体，关键节点不要旁生枝节。否则教院的保姆们和特区的研究员会骂的。”
……
林秋深在这条世界线里找自己熟悉的记忆，但是变化太多了，许多事物都不在从前的位置，人们当他术后并发症记忆混乱了。林秋深坚定自己没有记错，但他不能跟任何人交流，人们当他是病人在说胡话。
林秋深独自寻找某个锚点，可以从这场南柯梦醒过来或者说去别的世界线的办法。之前切换世界线的锚点是他自己，他死后就能重新见到姬满，但是他现在轻易不会死，用死神镰太冒险了。林秋深一边找，一边应付这条世界线的走向。
他不是天生的嵌合体，需要接受无数次手术不断调整补拓基因。重复恢复期的疼痛成为他新的抗拒，每次上手术台前身体数据都会波动极大，手术不得不等到合适的时机。
阮铨：“拖着也逃不过。”
林秋深：“把人放进合成食品机能做出凉拌海蜇吗？”
林秋深：“002应该有权限吃凉拌海蜇吧。”
阮铨：“……”恶劣！
阮铨剪去林秋深的部分前额叶，林秋深的身体依旧能感觉到疼痛但没有疼痛认知不会形成回避机制。
林秋深的意识知道那种感觉是疼痛，但只是一种无关紧要的感觉，在他完全控制自身植物神经之后疼痛没有像其他感觉一样淡化，反而更突出了。他不喜欢疼痛感，但是潜意识不会规避产生疼痛的事物，他只能自己注意。和其他人比他对疼痛的反应比较迟钝，当他意识到疼痛时已经受伤了。
林秋深可以通过调节植物神经快速自愈，但这种自愈是有限度的。他的嵌合体没有关于治愈力的补拓基因，自身无法突破人类基因锁限制。阮铨寻找一种治愈力最强的补拓基因，找了多久，林秋深就伤痛了多久。
林秋深想自己的死是锚点，死不了是因为有阮铨，那么阮铨应该是新的锚点。他开枪打死了他的医生，又痛了18年，阮铨恢复前世记忆后无语地扶了扶眼镜：“灯塔水母可以刷新自己，杀了我你也得继续改造。”
林秋深得知阮铨不会死后意识到自己只能待在当前世界线，姬满说这是最后一次，他改变不了。
……
春分急匆匆找到林秋深，“002，夏至说你去特区钻鳄鱼肚子了！”
林秋深从房间浴室出来刚洗过头，头发还是湿的，“没有。”
霜降习以为常，早打听清楚了，“他当着特区研究员地面强吻动物实验体，如果阮铨再趁他不注意摸他的触手藤，他就钻大型食肉动物胃里自杀。”
立冬抱着手，“你啊，稳重一点。”
林秋深借着改造手术疗养期间在特区内试探，一脸正经地卖傻让人捉摸不透，大大方方地捣乱添堵。
又一次术后，夏至难以置信自己看到的监控画面：“1234……屎壳郎，十一只。咦～”
人们绝对不会去惹一个强吻十一只屎壳郎的人。
春分凑过去反复拉进度条，格调拉满的人跟屎壳郎过不去，画面太美又着实诡异，“唉？除了人都下嘴啊～”
夏至抱手： “以后还会有人跟你接吻吗？”
林秋深无感情地垂下眼，“也许，爱人早被我杀死了。”
夏至和春分一噎，负罪感立刻涌出来。林秋深失落地离开，春分立刻跟上去劝说，夏至懊悔到想抽自己两巴掌。林秋深憋闷时身边围绕着节日执行官们，他曾亲手葬送的至亲挚友在这条世界线里都安然无恙，姬满说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选对了老师，也困在了姬满的计划里，不得不继续这条世界线的剧情。每次术后都会混乱一阵，依靠外界的叙述补全自身的遭遇。玄牝也加入其中，面对混乱期的林秋深，她向他编织记忆。
玄牝说他亲手杀死的前任负责人姬满曾经说过：“种子埋在水土下是生机，人埋在底下就是墓地。是人就爬上去，是种子也爬上去，002，带着大家去光里。
她想让大家不只是看见光而是站在光里，但是她做了背叛的事……你杀了她，杀了引领人类返回地面的废土特区负责人，亲手折断了理想的标杆。”
她把他说成惩罚罪人的另一种罪人。
后来节日执行官相继过世，有因公殉职，也有寿终正寝，最后帮林秋深补全记忆的只有玄牝。她讲述二十三位节气执行官均未得善终，林秋深掺着血和痛送走了每一个一起长大的人，挪来了另一条世界线发生过的故事。
多次手术之后的林秋深只记得片段，他确实亲身经历过亲朋好友的凋亡，记忆缺失的他相信特区负责人玄牝，渐渐将三条世界线发生的事拼合在一起——他成了彻头彻尾的杀人魔，成了他最憎恨的自己。
负责人办公室里玄牝又说完了一遍。
林秋深：“负责人，我觉得你在骗我，但我没有证据。”他的记忆全部扭曲了，一切顺理成章却处处不合理，似乎是为了说服他才有的剧情。
玄牝手里盘着阴阳鱼黑白茭杯，头也不抬，“要不是你身上有她的基因，早就可以去死了。”
林秋深：“所以你真的在骗我。”
玄牝稍微一用力，手中阴阳鱼茭杯“咔嚓”碎裂，“还有没覆盖的记忆，你藏在哪里了？”
林秋深：“谋害002，负责人藏都不藏了？”
“还要再来一次，把我也忘了吧。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就够了，可能会有点孤单。”玄牝可以继承那份孤单，不算大事。
之后的故事换成阮铨来说，阮铨的讲述了没有姬满，林秋深再也记不起她，他会疑惑自己何时出生？名字谁起的？333教院的回答令他感到混沌，一切的缘由都用主神的安排来解释，语焉不详。
他依旧说，“你们在骗我。”
“依据呢？”阮铨非亲身经历者，无法对故事情节进行解释，他不清楚哪里出了纰漏。
林秋深的记忆全然扭曲，但他还有一个锚点：爱人。他有一个给爱人准备的隐藏账户，定投时间设定是两百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两百年，但这个账户以及可能两百年后才出现的爱人是唯一没有逻辑闭合的锚点，支撑着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为什么是两百年？自己怎么知道是两百年？两百年太久了，太可疑了。爱人是虚构的还是什么暗号，ta真的会出现吗？
玄牝听到关于林秋深的消息就有点烦，手底下的狂草写着“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姬满惦记着她的小白马，给他蓝鲸的基因，给他友人至亲同路而行的百余年。玄牝难言心中烦闷，林秋深改造后的身体有姬满的基因，就像一个独生女多出来一个亲生的弟弟，她不喜欢他仍然要在亲人离世后照顾他。林秋深的至亲好友在身边，而她唯一剩下的亲友忘了她，误会她，反目成仇，寻死也要离开。
玄牝没有控制好艺傀手指的力道将狼毫笔杆捏碎了，扔下笔叹口气： “再来一次。”
阮铨：“……”
林秋深每次术后就折腾特区成员，对他们的实验体为所欲为。特区成员找玄牝投诉，玄牝让他们给林秋深找点事儿消磨他的精力。久而久之，特区成员就在他清醒的时候折腾他，林秋深忘了，他们把仇记得死死的。
不久之后玄牝交给阮铨一个储存舱，“永生之物的血样，毛发和身体组织，你拿去用在002身上。”
阮铨得到最理想的材料，“永生之物不是失踪很久了吗？”
玄牝没有回答，蜂王指令硬控阮铨立刻执行改造方案。林秋深的植物基因嵌合体在人类返回地面后的第二个世纪后二十年逐渐完善，在第三个世纪完全适应。
蓝鲸的抗癌能力极强，有多种抑制癌变的基因。此外，鲸鱼拥有特殊的DNA修复机制，免疫系统极为强悍，且新陈代谢缓慢细胞分裂也慢，基因复制次数减少出错几率也减小。蓝鲸游速快，自身防御机制拉满，长寿聪慧，除了人为猎杀几乎没有天敌。
玄牝：弟弟这种东西，欠收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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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上周二的事：皎皎白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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