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主家远比谭语柠想象中还要富丽堂皇,挑高的白玉门厅与柱型承重颇具西欧罗马式建筑风格,圆形透光拱顶搭配彩绘玻璃窗浪漫而庄严,不过装饰浮雕融合中式龟背类等传统纹路,减淡了宗教色彩,增添了中西兼并的肃穆、严峻之感。
沿着回廊往里走,优雅的奏鸣曲缓缓萦绕耳畔,宾客们西装革履、裙仪得体,璀璨的法式水晶吊灯华丽典雅,明亮的灯光映落在嵌于桌面的繁密螺钿上,随着视线移动,桌面如闪异彩,尽显奢华。
谭语柠跟随林峥的脚步坐在不显眼角落,好奇地观察着觥筹交错的人群。
“这里应该都是非富即贵吧?”谭语柠凑林峥耳边,小声问道。
林峥抿了口泡开的白茶,神情淡淡:“不过也只是些生意人和政客,靠出生托举而起。”
“我还以为你会与这些人更有共鸣,听上去似乎并没有那么待见。”谭语柠侧目看他。
“部分温文儒雅的先生确实值得敬重,但大多数自幼就有捧高踩低的优越感,缺乏待人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林峥顿了顿:“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像你抱有纯粹的祝福,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来。”
林峥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就连季川的父亲也只是想借这个由头笼络感情而已。”
“所以,你不必那么拘谨,你和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谭语柠还纳闷他怎么突然说起这番话,听到最后才明白。
“我哪有?”谭语柠两手托腮,眼神澄净:“虽然不知道你们过去接触了什么恶劣的人,但他们能够在自己的领域立稳脚跟,自然会有自身的本事和闪光点,至于你说季川父亲......”
她的视线落在台阶上与人谈笑的季父身上,笑靥温柔:“或许他确实存有其他目的,但每当有人来祝贺时,他脸上的笑都很真实。”
林峥的眸色微动,原本阻塞的情绪犹如被暖阳渐渐融化的厚冰层。
“他是发自内心的憧憬着自己儿子能有美好未来。”
说完,谭语柠招手示意穿着燕尾服的侍卫生:“可以给我一杯香槟吗?”
“那是自然,很高兴为美丽的小姐服务。”
“谢谢。”谭语柠咧着唇托住一杯,正要往嘴里送,被林峥劫走。
“这个度数高,渴了就喝果汁吧。”说着,他把尚未开瓶的橙汁推到她跟前。
“林峥。”谭语柠不满地轻哼。
不等开口,林峥的眼皮微微下压:“你对异性半点防备心没有?如果今天陪你来的是邱明延,你也敢放任自己喝醉?”
“你跟邱明延......”谭语柠下意识反驳,忽而止了声。
不一样吗?林峥也对自己有其他心思。
倘若之前还可以用这个区别来解释,那为什么......她现在还是这么放心林峥?
交汇的视线仿佛电流,沿着脊椎骨一路往上攀沿,惹得人忍不住颤栗,脸颊的绯红险些藏不住,她急忙挪开目光去翻手机:“说起来筱莹还没到吗?季川接人怎么这么慢?”
今天本是计划季川来接他们四个,结果邱明延染了流感,曲筱莹这周五回了家,于是最后林峥和她来,季川则去曲家接曲筱莹。
温润的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杯身,异样的神色在那清冷的眸底一闪即过:“放心吧,他们有分寸。”
*
季家大院的偏角坏了路灯,月色照不进枝叶茂密的山林,深色的车身藏匿于浓重的黑夜之中,若不是凑巧走来这附近,听到车内响起的手机铃声,崔宜绝不会察觉到什么。
“好了没......”不耐的催促声滤过车窗玻璃模糊传出。
车内充斥着欢愉的气息,曲筱莹含泪啜泣,凌乱的发丝下美目紧蹙,红唇微张着,精致的美甲在他的后颈抓出红痕,悬着的腿因为找不到着力点而不安着。
“快了......乖点。”沙哑的嗓音透着浓浓的欲色,他的下颌紧绷,低声哄着,迷离的眸色仿佛浸润了深沉的夜色,直勾勾地盯着那双涣散的瞳色,额头安抚地轻蹭她汗湿的面颊,再次俯身吻住她的唇,情意绵绵演变成激烈的唇齿纠缠,如何听都让人面红耳赤。
可窗外的崔宜整个人如坠冰窖,即便知道他们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是这么亲密,绕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亲眼目睹,心脏还是忍不住狠狠揪痛。
三月的夜风还有些寒凉,吹的她指尖冰冷,看着窗内亮着的手机灭掉,而耳边的手机也因为没能拨通而退出通话界面。
良久,久到抬起的手臂发僵,崔宜才反应过来,可等手臂的发麻发痛慢慢缓解,耳边听到的声音越发难以忽视。
泪水无声滴落,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离开,还要留在原地自我折磨。
也许......她也贪恋着季川动情的声音吧,仿佛扯回了曾经二人抵死缠绵的回忆,可越是如此,现实与过去的冲突越是撞击着她的神经脉络。
她痛苦地咬住下唇,意识开始变得恍惚,感受到嘴唇上的濡湿,喉腔尝到血腥,崔宜意识到自己又要发病了,可她还是不受控地咬得更深,试图减轻心口痉挛般的疼痛。
“自己倒是衣冠楚楚,你要我怎么进去嘛!”曲筱莹捏着皱巴巴的裙摆,气得抬脚踹他胸膛。
季川打开车内灯,笑得胸腔轻颤,满眼宠溺地望着她,随后把后座的定制礼盒拎过来:“穿这身吧。”
“你这人!”曲筱莹瞪圆了眼,白皙脸蛋上的绯红未褪,如今涨得更红:“骗子,原来早有预谋。”
见诡计被识破,季川丝毫不害臊,薄唇勾起,笑得满脸痞气:“原本想留你过夜,给你备的明天的裙子,但......宝贝今天穿的太诱人了,没把持住,其实在你家楼下我就......”
“住嘴。”曲筱莹快成熟透了的虾,连忙打断他一连串的荤话:“快去主厅,大家电话都要给你打爆了。”
对方试图威慑他的眼神,落在季川眼里只余下可爱。
季川笑眯眯凑近她:“一起呗。”
“才不,我要换衣服。”曲筱莹头快摇成拨浪鼓。
季川更得意了:“害羞?我们都.......”
“你快走!”曲筱莹一个劲把人往外推。
季川笑的无奈,摇了摇头:“好好好我走。”
见人老实离开,曲筱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她刚换好衣服,正要启动车辆,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来电显示“崔宜”,她滑过接听键:“喂崔宜姐,季川已经过去了,他手机忘车上......”
“我找你。”
对面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微弱,像是在凉风里吹了很久。
曲筱莹走到花廊时,揪着裙摆,脸颊烫的不敢抬头。
她没想到季川的姐姐就在小路对面,那方才......
花廊的复古路灯散发着朦胧的光亮,崔宜安静地坐在铁艺秋千吊椅上,自然微卷的长发遮掩了侧脸,但清丽流畅的五官气质难以掩盖,光线打落在缎面礼裙和拢紧的纤细长指上,远远望去,宛若优雅的油画。
“坐吧。”
她的笑容依旧温柔知性,也始终潜藏着淡淡的忧郁。
“好的。”曲筱莹有些拘束地坐下,酝酿了会儿措辞,半试探道:“崔宜姐怎么在这?里面应该需要您撑场吧?”
“不打紧,我想出来吹吹风。”
曲筱莹看着她落寞的神态,一时有些心疼。
她的母亲费力攀上季家,长时间已经稳固了自己季家夫人,可她不一样,她的血脉里没有季家的血,只是依附母亲才勉强待在季家,无论是季家人还是身边人,自始至终都清楚崔宜只是季家的外人,而季家继承人的漠视态度,无疑加深了这层隔阂。
曲筱莹虽无法感同身受,但去外地旅游时也曾借住过朋友家,朋友和朋友父母对她友好热情,她尚且体会到了那种寄人篱下的不自在,更遑论崔宜,想来,一路走来很艰辛吧。
她忍不住心生怜悯,正要劝慰几句,然而崔宜一开口直接令她原地僵硬。
“这片原本都是季川亲自为我种下的玫瑰花海,没曾想这次回来全都被连根拔尽了。”崔宜望着眼前的荒芜,眼底空洞:“听佣人说,是季川连夜铲去的,他还不许佣人帮忙,即便指缝里渗满了泥渍,即便掌心被尖刺划得血肉模糊。”
身旁的人缓缓站起,崔宜侧目,黑影将其笼罩,她感受到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
“......你在说什么?”曲筱莹的嘴唇颤了几下,整个人被震愕到快要忘了如何呼吸。
“刚才我听到了。”崔宜苦笑地轻嗤,眼眶里泛着细碎的泪花:“我还以为他只会对我那样,原来对待后来者,他也能够保有最初的纯粹真诚去付出所有的爱。”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曲筱莹猛地攥住她的肩膀,打断她的自说自话,心里的某个答案快要将其推至悬崖的边缘,濒临崩溃。
崔宜正视她,冷声自嘲:“也不知道季川有什么可瞒你的,这不就正好有理由把我赶出季家?”
“你,你们?”空气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曲筱莹的喉咙,刹那间痛到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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