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容浔

2010年冬天,容新城6岁。

那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时代,房地产、互联网、金融行业都还热火朝天。

那一年他第一次被父亲带进容氏老宅,在病重的祖母床前磕了三个头,算是认祖归宗。他在祖母床前坐着玩玻璃球,父亲同祖母叙话。

“妈,这是我外面那个孩子。”

祖母浑身上下都插着管子,癌症晚期,药石无效。她枯瘦的手臂抓着容新城的手腕,嘴唇微动,但说不出话。

“他长得像我,也像阿浔。”

说到那个名字,祖母哭了起来。容新城没听懂祖母说的话,但是能看见她在哭。他从小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面手绢,想起妈妈耳提面命的话,“老宅里有个老太太,是你奶奶,别人的话你大可以不听,但她的话你一定要听。”

妈妈没跟他说,老太太一天没死,就仍是集团的掌舵人。

“奶奶别哭。”他小小的手拿着手绢儿给奶奶擦泪。

祖母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站在海边的巨石前,意气风发。

“去找他。”

她死去的时候,眼睛睁着。干涸的泪水挂在苍老的脸上,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照片,祖母同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去找他。”

后来从父亲、从身边形形色色的人的只言片语里,容新城才知道他有个哥哥。跟妈妈在里士满的那6年,他曾幻想过自己有个哥哥。哥哥可以带他玩汽车模型,帮他揍欺负他的白人小孩,帮他堆雪人。

这位素未谋面的哥哥,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成了他的心理阴影。无论他在学校取得了怎样的成绩,在父亲心里,他都远远比不上他。父亲身边的人似乎也都默认,他只是哥哥的廉价替代品。

因为容浔下落不明,所以他这个私生子,才有机会被接回家族。如果哪一天哥哥又出现了,那么他会立刻失去这一切。

青春期开始,容新城对哥哥的恐惧变成了找到他的执念。他开始去了解他,在他住过的房间里坐上一天一夜,翻找他留下的所有东西。

容浔,生于1987年,2001年失踪。

他失踪前穿着一件黑色的帽衫,深蓝色牛仔裤,白色板鞋。最后的影像资料是在家门口,那时候天眼还没有普及。视频里他频频从车库进出,似乎想把家里的车开出去。但那一年容浔才14岁,没有驾照。

他在镜头前的行为很奇怪,似乎在躲着什么,似乎想说什么。父亲找过刑侦方面的专家,对于容浔失踪前的奇怪行为,没有定论。

这段视频,容新城看过很多遍。后来有一天,他学着重演视频中容浔的古怪行为。先从老宅侧门进去,经过一段玫瑰花道,进入车库,五分钟后,会听到汽车的轰鸣声,他会从车库出来,走到摄像头前,盯着镜头,几秒钟后,走出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再重复一遍。

重走这段路的时候,他一直尝试着去想容浔当时在想什么。他应该是要让看到视频的人确认,这是容浔本人,不然谁会特意站在摄像头下,摘下兜帽,露出整张脸。那么他停留在车库的五分钟做了什么?

容家为此把车库翻了个底朝天,连玫瑰花道都铲平了,也没有发现容浔留下的只言片语。

2021年,容新城十七岁,生物课上,老师拿了一批小白鼠做实验。

实验课需要用纸盒设计一处小白鼠迷宫,将小白鼠喜欢的食物放在迷宫的出口,观测小白鼠是否会根据食物的气味从迷宫入口找到迷宫出口,迷宫设计了三条路线。

由于小白鼠探索食物的时间会超过课程时间,所以大家在迷宫各个角落安装了针孔摄像机,以观测实验鼠的状态。每四个同学一组,根据小白鼠探索食物的情况,完成相关的课题报告。

到了交报告的前一天,他们小组正在观测小白鼠的行进路线。

四十五分钟的视频,小白鼠每十五分钟左右会从迷宫入口走到迷宫出口。

大家正认真观察小白鼠视频,小组里一个女生突然道,“胡志杰,这视频不奇怪吗?”

胡志杰是组里一个胖胖的男孩,负责安装针孔摄像头的。

“奇怪……什么?”

“四十五分钟的视频,即便是同一只小白鼠,行进路线也不可能完全一样吧。”

容新城正在一边写报告,闻言猛地抬起了头。

“从第16分4秒开始,和第一段视频就是重复的视频了,这怎么可能呢?一个人哪怕每天回家都走同一条路,也不可能沿同一条线走吧。”

胡志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装在第二个路口的摄像头没电了,就拍了十五分钟。我想反正小白鼠找到吃的也没啥好拍的,就把第一段视频稍微剪了一下接在后面,接了两段。”

组里的其他同学纷纷放下笔,有人要求重新拍,有人觉得糊弄一下也没事儿。

大伙儿争执着,容新城却突然冲出了自习教室。

“城子,下午还有考试呢!”

他回家开始放容浔留下的那段视频,这个摄像头是安装在老宅大门上的,大家的视线都被车库里消失的五分钟吸引了过去,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找到容浔留下的只言片语。容新城一秒一秒,逐帧看着这段他看了不下百遍的录像。

奇怪的并不是容浔在车库里做了什么,也不是他在镜头前停留的那几秒。而是在这段十八分钟的视频里,他重复了三次一模一样的路线和动作。

【一个人哪怕每天回家都走同一条路,也不可能沿同一条线走。】

这就是一直以来最奇怪的地方,容浔视频里重复的第二遍、第三遍路线是被剪辑过的!十七岁的容新城背后一阵冷汗,这段视频被改过,改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改?

他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父亲,那一刻他突然无法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他要找到这段录像的母带,没被剪辑过的版本,那里一定藏着容浔的下落。

那之后三年,容新城从身边查起,父亲在2002年更换了家里原来的安保人员。容浔失踪当天值班的保镖叫沈小伟,蒙省人,四十多岁。对方离职后,在老家开了个烧烤店。

“你是容家人?”

“容新城。”

沈小伟点了点头,回忆着当年的情况,母带当时直接交给了他父亲,后面公安介入了,谁敢改这个?01年电脑还不普及,根本没几个人会这种剪辑技术。

这个叫沈小伟的男人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他说自己因为这道疤哪儿都不要,当初是他父亲收留了自己,他是绝对不会背叛容家的。

“改视频的人要有电脑,还要会剪辑。当年我们保安队里,可没有这样的人才,不然谁干保安啊?”

“你爸是不可能害容浔的。”沈小伟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不妥,但还是直言不讳道,“那是他亲儿子啊,虎毒不食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不通,那天我既没有打瞌睡也没有溜号儿,他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在家里消失?警察当年怀疑我,所有人都觉得我撒谎了,拘了我二十多天,可我真没撒谎。这么多年了,我老妈都不相信我,临死前都说我对不起你们容家。我真是比窦娥还冤,你要是找到你哥,一定要还我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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