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里啪啦地响,空中慢慢传来了鸡肉引人垂涎的香味。
拓跋继对着火堆发呆,直到一串被烤好的鸡递到她跟前,她才反应过来,愣愣地抬头,正巧对上女子光洁如玉的下巴。
“快些将东西吃了去休憩,明日好积蓄体力赶路。”
“哦。”拓跋继呆怔着接下,咬了几口后,才发现那两只鸡都在这一根木串上,她吃了,她就没得吃了。
忙将手中的木棍举到她跟前,问她说,“你不吃么?”
“不必了,我不饿,你快些吃好,咱们回去。”
丢下一句话,她便转身不再说话。拓跋继对着手中流油鲜嫩的鸡肉看了会儿,慢慢咬了一口。
她倒是忘了,她这姐姐极好洁净,这乡野之中的食物,就是她亲手处理的,估计也是没什么胃口的。
不过,她自己不吃,却费那么大的劲找来两只鸡,不会就是为了让她能吃饱吧?
越想越有可能,拓跋继拿木棍把火堆里头埋着的东西都扒拉出来,边吃东西,边口齿不清地道,“你既然不吃,那为何还要让我弄这些?若是不吃,岂不是白白费了粮食。”
“你一人难道吃不了?”
“当然吃不了!”听自己猜对了,拓跋继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顶着一嘴的油,瞪大眼睛看她,“这些东西都够一家三口人吃了!”
“吃东西要文雅,慢慢吃,又没人和你抢。”见她这副样子,荆赋离不禁皱眉,颇为嫌弃地从袖中拿出一块新的手帕丢给她,“似你这般年纪的少年,多是食量极大的。我却是忘了,你是女子了……吃不了就吃不了罢,先把肚子填饱,剩下的就算了。”
“唔……这也太浪费粮食了。”
她娘在她幼时就教导她勤俭之理,拓跋继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自然听话,即便估摸着自己吃不了,还是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儿的拨到自己眼前,喃喃道,“算了,算了,反正多吃了也不会如何的吧。那我都吃了好了,免得遭天谴。”
贪心不足蛇吞象。
荆赋离懒得理她。
等她把东西都吃完,撑得肚子难受,脸都皱成一团时,方在一旁冷淡地用内力替她梳气,吐字道,“自作孽不可活。”
“呜呜……”拓跋继哭都没地儿哭,仗着自己难受,捂着肚子半靠在身旁女子身上,感觉一股热流注入肺腑里,让肚子好受不少的同时,一阵阵柔和的香味从身边女子身上传来,让她觉着心也静下来不少。
正自出神,头顶又传来冷淡的问候,“还撑么?”
拓跋继诚挚地摇了摇头。“不撑了。”
她话音方落,身旁的人便撤了放在她后心的手,转身冷道,“走吧。”
“哦。”拓跋继乖乖点头应下,亦步亦趋地随在她身后,回到了方才的屋中。
豆灯微弱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映到了床幔上,外头霜冷夜寒的,呆在这有些简陋的屋里,却让拓跋继觉得心头有股异样的满足。
遂笑着转身道,“那庄公子可真大方,竟然把备来成亲的新屋子给咱们用,我还是头次见到人家成亲用的屋子呢。”
身旁人没接她的话,只淡淡道,“时候不早了,快去睡。”
说完,她走到床边,以内劲撩起被褥,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下来铺到上头,和衣闭眼卧下。
可拓跋继如今精神得很,根本没有丝毫睡意,让她睡下她也不会干。
嘟哝着左瞧瞧右看看,莫名又想起先前那个疯老婆子和她说的,什么长公主不能成亲的事。
实在是掩不住好奇,直直跑到她跟前,犹盯着她柔美的侧脸,豫了好一会儿,方蹲下来问她道,“你真的是鲜卑什么北越的长公主?我们先前遇见的那个老太婆,她告诉我说,长公主不能成亲,是真的么?那你岂不是得孤独一生?”
说完,自己又摇头,“不对,北越已经灭国了,那你也应该不是什么长公主了,那你还是能成亲的,对不对?嗯,你能成亲,自然也会生子……听我娘说,生娃娃很疼的,你还是别成亲,也别生了,嗯,我也怕疼,我也不成亲。”
她这样聒噪,就是聋子也得被她烦死。
荆赋离蓦地睁开眼睛,冷淡的浅蓝眼眸清澈地能映出拓跋继惊慌的脸。
“怎么……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再聒噪,把你舌头割了。”
她神色冷得能结冰,看起来不像是说笑。
拓跋继赶紧缩缩脖子,低下头认错,“我…我不说了就是…我去…我去睡了。”
说完,她便绕过床尾,走到床另一边。
正要脱衣就寝,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有孩子的哭声,还有女人的哭叫和男人愤怒的狂躁声和一声比一声厉害的狗吠。
“怎么了?”
拓跋继还按着自己的衣带没回过神,原还在床上躺着的人便飞速取过自己的外衣,走到竹窗前。
望着窗外肆意飘动的火把和连成一片的火光,听着越来越凄厉的哭嚎声,沉声道,“你在这里呆着找个地方藏好,我出去看看。”
“哦。”拓跋继忙不迭点头,“我绝对不乱跑。”
闻言,荆赋离果真放心地出去了。
在她走后没多久,拓跋继就偷偷尾随上去。
她是说不会乱跑,但她没保证不会跟她一块走啊。
一路跟着她来到村头那几棵叶子快凋落光的树下,就见那里围了几圈身穿铜盔的官军,各个手中拿着火把,他们前面,是被五花大绑捆起来的村民,和随处看见的尸体。
先前帮了她们的那个庄公子也在里头,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上头被梭了十几道血印,正高昂着头,厉声质问那官军中间的一个头戴长缨冠的中年男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村人!”
那中年男子冷笑一声,一脚踢到他脸上,将他踢翻在地,一刀插入他胸口,“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过问这么多,是嫌死得还不够?”
“你们这帮……恶徒。”血溅满了他身上的单衣,没缓一刻,他就咽了气。
眼睛瞪得极大,似乎是死不瞑目。
看着他的死状,那男人一丝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把刀又往他心口处刺了两三下,确认他死透了,方轻松笑说,“呵,爷懒得跟你们废话,来人,把他们都杀了。”
他一声令下,身旁那些手执长矛的兵士便向那些村人刺过去。
和扎刺猬似的,一刀一个,“扑哧”一下,长矛上的枪头便染成了血红色。
拓跋继看得心凉了半截,抬头见她前头的荆赋离站在一棵老柿树下没动,任由那些兵士把那些老弱妇孺刺死,不禁皱眉,几步跑过去,指责她,“你为何不去救人,他们——”
她话没说完就被荆赋离一把捂住了嘴,不过显然她声音太大,立即就被那男人察觉了。
掣出手中的朴刀,冷声向她们这方向指,“是谁在那儿!快出来,本将军留你们一个全尸!”
许久没听见她们回应,顿时怒由心起,叫了手下两个兵士,“你们,过去看看,若是还有余孽,一律格杀勿论!”
“是!”随着两声响亮的应号,拓跋继听见铠甲“哐当哐当”的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近,心都凉透了。
她们只有两人,那群兵士少说也有几百,这要是对上,她们就是有翅膀也飞不了。
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看来她们注定是要死的。
她心灰意冷了,明显身旁的人也放弃抵抗了。
在那两个被派出探她们身分的兵士走到她们藏身地前,拉着她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不必劳将军如此大费周章了,我们自己会走。”
“鲜卑人?”望见她们的一瞬,那满脸络腮胡的男子便眯起眼,冷笑着向身后招手道,“想不到这汉人的村落里,竟然还藏身两个鲜卑人,那这村子就更该屠了,来人,放箭。”
他带过来的弓箭手闻令,齐齐将□□对准她们。
如今又不同她们那日在城郊遇见的那帮官兵,那时尚且还有马车遮挡,如今她们面前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只要他们放箭,她们必定会被射成马蜂窝。
她死了倒没什么,身旁人死了未免太过可惜,毕竟她还要复国呢,既然那时她救了她一命,那如今她回她一命便是天经地义之事。
打定主意,拓跋继想也不想地便护在身旁人前面,对着那男子冷道,“什么汉人鲜卑人,你自己难道不是汉人?”
男人冷笑一声,唇边厚重的胡子抖了好几下,“呵,爷可没什么心思陪你们这些杂修说话。放箭!”
听见这声令下,拓跋继赶紧闭上眼,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嗔怪,“哎呀,这大半夜的,打打杀杀的扰人清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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