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勿论她是如何在此处现身的,单是见到她的脸,拓跋继就想起她方才说的那番话,脑中立时鸣钟声嗡,迅疾闪身到伫在那边风姿绰约的二人面前,张开双手,护着鸡雏一般,嗔目道,“你怎么在这儿的?!”
“不得无礼!”
她方低吼完,那女人身前身后的一排皂衣护卫面色瞬冷,齐齐拔刀向她。
拓跋继被吓了一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只手拉扯到一边。
她想护的两名女子面色都不是太好,她姐姐神色更是肃淡,拉着她一道与那女人赔礼道,“公主莫怪,舍弟性莽而急,唐突公主——”
“无事,无事。”未等她说完,那女人便深望她一眼,笑着摇首道,“看他年纪不大,本宫从不与小公子计较。”
公主?
拓跋继脑中还是一团浆糊,不明白面前这生得只能算普通,只在穿着上华贵雍容的女人怎么就是公主了。
若说她姐姐这样倾城国色的美人是皇长公主,她才深信不疑呢。
“小家伙,你可闯祸了,认不得人就乱说话。”她正迷糊的当口儿,元策陌弯了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在她耳边吹风。
望着面前那一身绸绘紫便袍女人,调笑道,“刘家人不论男女,都格外爱美人这话可真不假。这刘子钰明明也是女人,竟然盯着赋离不放,真是荒诞。小家伙,在这府里,你可得守着你姐姐点,不然,就怕你到时得个姐夫还不算,姐夫还是个女子。”
拓跋继听得心里一沉,对面前那笑眯眯的女人也没什么好感,但面上还是一副恭谦之色,向她低头喏喏道,“公主莫怪。”
“本宫说了不会与你计较,便不会与你计较。”
女人对她盈盈一笑,“小公子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不等拓跋继说什么,她一挥振袖,扶额唤一旁的侍女,“本宫乏了,咱们进去吧,别让安奴等得久了。”
侍女们忙抬出步撵,跪伏在地,让她踩着脊背登了上去。
“几位也快入府吧。”几个侍女抬着步撵往里进时,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回首对她们淡笑道,“本宫听安奴说,他新寻了会占卦的术士,本宫还以为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呢,没料想竟然是几位貌美的姑娘公子,不错不错,几位快进去吧,安奴设了酒宴,若是因为本宫的缘故让几位去得迟了,怕他要和本宫翻脸呢。”
话落,她便靠在步撵的榻边,由几个侍女抬着进了去。
“走吧。”见她进去了,元策陌也散漫地伸个懒腰,懒洋洋道,“总在门口杵着,当人家镇守府门的石像也不好。”
说着,她风情万种地扭着腰往里头走。
她一人走得欢,怕是忘了她带过来的师妹和她弟弟都不认得府里的路。王公贵族的府邸毕竟不是民宅,若是乱闯,怕是会被论罪。
后头的梁见曦见状,只好上前几步,走到拓跋继身侧,与她们道,“两位是初次过来萧王府,怕是不认得路,我带两位过去吧。至于两位下榻之处,我迟些会禀告萧王的。”
拓跋继踌躇时,她身旁的人已然淡淡颔首答应下来,“那便劳烦了。还请梁姑娘在前头领路。”
梁见曦点头,在与她们隔了几寸远的前头走,领着她们进了府邸,并不时低声与她们解说府中事务与府邸各个摆设。
她净说些死物,于萧王和方才那女人的事,却只字不提。
她声如寂秋缓钟,音似碧兰幽谷,让人听着听着就想睡过去。
拓跋继听她讲了几句没兴趣继续听她说些什么,一边漫不经心跟在她后头走,一面左右四顾。
这府邸是常见的厢璧房,一道覆水廊桥将府邸分为东西两侧,府中四处都值有薜萝,几步一走便设有假山野石。
上头盘着的夕颜花藤,一直绕到云母瓦铺就的房脊上,缠到螭吻瓦脊背上,开得正盛。
贵胄之家常见的摆设罢了,哼,还不如她在她姐姐那宅子里看的好呢。
拓跋继看着看着就腻了,人也焉巴下来,没什么精神地往前走。
“旁人说话的时候,不许露出这种神色。”旁边的人稍稍一瞥就望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轻蹙眉对她低声道,“再让我望见,就不给你今晚的膳食。”
“可是她说得我都看得见啊,何必多此一举。”拓跋继弱弱反驳,“与其说这些,她还不如说说,这萧王脾性如何,府中又有哪些顾忌,亦或是他在朝中受不受他父皇喜欢呢。这样咱们寄人篱下,心里也就有了几分底,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想不到她年岁小,脑瓜子倒灵光,竟然还知道这些。不过,这也是耍小聪明罢了。
荆赋离听着,睨她一眼,“你有心注意这些,倒不如与人交谈时多置个心眼。”
听出来这是在暗斥她方才莽撞冲撞人的事,拓跋继理亏了,赶紧低首认错,“我清楚了。”
她一副可怜兮兮求饶恕的样子,荆赋离根本不买帐,只淡淡道,“类似的话,我记着你方才也与我说过。”
拓跋继赶紧举手,正经作誓,“我发誓!”
荆赋离瞥她一眼道,“这句也听过了。”
“那…那我想不出来了。”拓跋继顿觉丧气,脸拉得和苦瓜似的。“阿姐,你说,那公主会不会记仇啊?方才只是人多,她不好发作,其实她是想等到了府邸,才寻个由头来收拾我?”
“那我就不清楚了。”荆赋离轻轻一笑,有心逗她道,“我近来读古书,看见了负荆请罪这一典故,觉得甚好,我以为,你不妨一试。”
“啊?”拓跋继懵了,赶紧双手护住胸前,一脸戒备看她,“你让我肉袒去和那公主赔罪?不成不成…我,我身子骨还没长好呢…不对,我…万一那公主把我抓去了怎么好……元姐姐说她府里养了好多小相公呢,万一,万一,呜…总之,总之我不干。”
她说着话,脸上神色也随之变幻莫测,看得荆赋离愈觉好笑,淡道,“她可是公主呢,食邑三千户,岁有绫罗绸缎可供,保你百年不愁吃穿。你去与人当个上门的小相公,也没什么不好。”
“那也得我是个须眉才行啊。”拓跋继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抓住自己的衣襟,一副死不屈从的神色,“反正我不干,要是她真要干什么……你,你到时要救我。”
“那也看我救不救得了你。”荆赋离眼眸略弯,转身弹了下她脑门,“设或到时你明白做人小相公的好,不想脱身了也未可知。”
“怎么会有那种事!”拓跋继赶紧摇首证明自己的清白,低道,“我往后若是给人做面首,就让我……让我不得好死!”
这是入秋了,她白皙稚嫩的脸上却因情绪激动染上了红晕和汗珠。
荆赋离闻言,盯着她看了会儿,皱了皱眉,也未多说,只望着廊桥下方那些枝叶已然枯萎的花木轻道,“我清楚了就是,你何须发如此重誓。在这府里,你多留意些言行,不被人抓住错处就好。”
想想那公主的言行,拓跋继还是担忧,“万一她想霸王硬上弓怎么办?”
“那就看你造化了。”荆赋离笑道,“强权的确是难说。只能寻个比她身分更尊贵的人来镇住她,不然,你攀上太子?”
“那更不可能了么。”拓跋继摇头,望着脚下廊桥两旁游曳的彩尾锦鲤,叹了口气,“算了,等她真找我麻烦的时候再说。不过好赖她也是个公主,竟然像个拍花子似的,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就意图拐人,可真是不怕丢了她皇家的脸面。”
她话音方落,荆赋离脸色便变了,还未及教训她两句,前头一直与她们隔着几寸距离不紧不慢走着的梁见曦忽然回头,望她,轻柔道,“小公子,这话与我们说说就罢,可千万别漏了口风。”
拓跋继也知失言,赶紧捂住嘴点头。
梁见曦见状,眉目舒展开,春风拂柳一般轻轻笑道,“小公子也莫怕,这些话我不会说与旁人的。”
唉?这么说她是听见了她和她姐姐之间的话了?那她怎么一声不吭的,装聋呢?
拓跋继疑惑得紧,听她姐姐淡淡道,“梁姑娘倒是守君子之风,不似那些观棋多语者。不过将人带入险林,却不说与人林中有猛虎陷阱,不知是存心让人被猛虎所食,还是自身已身患疴疾,命不久矣,所以拉几个人一同垫背?”
“策陌常说赋离姑娘冰雪聪明,且一些儿亏也不肯吃,如今我才算见识到了。”
梁见曦对她惨淡笑了笑,叹道,“但我也是无可奈何,快要入冬了,蜀地的族人怕是又得饿死冻死许多。我只是奉母亲之命而已,旁的,不想也不能多管,否则,会给族人招来灾祸的。”
“关于萧王与这太子公主的事,梁姑娘当真一点也不愿透露?”
“比起问我,赋离姑娘还是更该去问策陌。”
“这些事,我不能掺合,她向来是不怕的。”梁见曦无奈道,“而且,你该明白,策陌她对你没有防备心,你问什么,她绝对会全无保留地跟你说出来。”
我发现我每篇文里都要有个痴情温柔攻,以及为啥我笔下的师姐师妹都不能在一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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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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