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着急忙慌地跑进屋,被门槛绊得一踉跄:“燕师兄!出事了!又死了三个!”
燕回一惊,就要起身时注意到平平正拉着他的袖子,小嘴微嘟,睡得正香。
他赶忙对大力比了个噤声手势。
大力眨巴眨巴眼,有些惊讶:“平平怎么在这?张大哥不在吗?”
那小手软乎乎的,燕回握在手里不舍得掰开,索性抽了大力的剑在袖子上一划。他麻利换了新衣服:“你留在这,等平平醒了送他回家。”
大力有些懵的点点头。
夏日热浪翻滚,一路飞奔到钦天监,纵使燕回穿着薄衫还是出了一身汗。一进太平间,寒气扑面而来,又狠狠一哆嗦。
林深对着三个大小不一的尸体神色凝重,见燕回来了终于有了动作:“来了。新出现的三个尸体,渔民早起护城河边发现的。死状一致,又死在一起,但这三个身份天差地别,没一点关系。”
燕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年纪最大的大概七八岁,一身腱子肉,看着很是壮实,粗衣麻布,手上有茧,应该是农户家的孩子。中间那个稍小,四五岁年纪穿的是学堂统一的学服,袖子上还有打的《静夜思》小抄。最小的蜷起身子,脸起来看不清,但看得出来衣着华贵,应是富贵人家的小小姐。
燕回皱了皱眉,确实棘手:“身份都确定了吗?”
此时屋外传来争吵,接着是动手的声音。
林深一脚踹开门,提刀高喊:“钦天监重地,岂是容尔等撒泼!”
为首一中年妇女脸上泪痕未干,叫停手下打手:“擅闯此地是奴家不对,可小女儿几日不见踪影,好容易得了消息赶来,这些下人拦着不让见。试问天下哪个母亲能忍得住不着急,还请公子行个方便,让奴家瞧上一眼。”
林深推开婢女送上的金子:“此案未明,家属不得……”
燕回侧过身,擅作主张:“夫人请吧,只可一人进入。”
林深瞪他一眼,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夫人推开,只见她扑在小女孩身上号啕大哭,想抚摸却不敢下手,见了身上血痕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都是阿娘的错,就不该放你一个玩!阿娘知道错了,萌萌你看看阿娘啊!萌萌……”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林深瞪着燕回,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拳头已经落上去了,“让她看到女儿的遗容,不怕她变成下一个阿苗吗?”
“看不到女儿的痛苦不也折磨得她快疯了吗?”燕回执拗道,“我只是在帮一个母亲见到她女儿而已。”
林深一圈砸在柱子上,喉间挤出一句:“幼稚。”
半月缠着女人起身,盖上身体上白布:“张夫人节哀,此地阴寒,我们出去说吧,让萌萌好好休息。”
张夫人一步三回头,泪流不止,路过燕回时屈膝一礼:“奴家谢过公子,有什么能帮忙的公子尽管提,只要能抓到真相,替萌萌……”
她说不下去了,喉间发出一声呜咽,瘫倒在半月身上仰天长叹:“萌萌啊!我的萌萌……”
把人挪到树荫下,等人情绪稳定下来,燕回温柔问道:“夫人可还记得萌萌失踪那天发生了什么?”
张夫人边擦眼泪边哽咽道:“我家是做茶叶生意的,三日前生意特别好,店里来了特别多人,我就让萌萌在铺子后面的院子里玩。忙得差不多,我去寻孩子时,就……”
她扯着燕回袖子:“你们一定要查明真相,我家萌萌特别乖,每次店里忙得时候都不吵不闹在院子里,这次怎么就没了。都是阿娘的错,不该丢下你……”
林深冷漠看着夫人被下人抬回去,越发不悦:“燕回,我再强调一次,钦天监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燕回没搭理他,反问道:“张老爷呢?独女遭人杀害,他这个当爹的一点也不过问。”
林深剜他一眼刀:“查过了,这家人身份干净,在城中心有家茶叶铺,平日里生意不错,许多王公贵族多有光顾。老爷是个生意狂,不着家,夫妻两经常为这事吵架,这会在店里呢。”
燕回捻着片竹叶,低头思忖。
林深看了眼日头,提刀就走:“这几个案子交给你,半月我带进宫,晚上再讨论。”
燕回有些吃惊:“你怎么进去?”
林深回头瞪他一眼,像看弱智一样瞪着他:“飞进去。”
他们刚走没多久,又一前一后来了两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农民,古铜色的皮肤,背上背着镰刀和背篓,应该是刚从田里赶来。后面那个是个文人,肩上扛着书箱,像是进京赶考的士子。
燕回迎上去:“二位是来认尸的?”
那农民扑通一下就挥下去,眼里透着凶狠:“求您一定要抓住那禽兽,我要把他生吞活剥,用他的血肉祭我大儿的在天之灵!”
“您先起来,凶手逃不掉。”燕回刚掺着人起来,那书生跟着扑通一跪,全身哆嗦,“我的乖宝啊,你怎么就……就这么没了!”
先生节哀,您先起来,起来再说。”
燕回一手一个搀起,把红了眼眶的人扶到阴凉处:“二位可能回忆起孩子失踪前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异常处?”
“没,都挺正常的,早上我先去割麦,大儿在家做好了饭再来。”农户默了把眼泪,“那是三天前吧,已经到了正午大儿他还没来,我觉得不对劲回家看,可家里就剩下她娘和小儿,村里都找遍了都没找到。”
他哭得佝偻下腰:“我这孩子生在我家,命苦,他娘卧病在床,小儿子还在襁褓,家里家务都是他干的,抽空还来田里帮我。你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
那书生被他说得感动,袖子已经擦湿:“我也差不多,和平日没什么区别。三天前,我和乖宝约好下了学堂带他去奏衍楼听书,可我准备科考温书忘了时间,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他懊恼地拍着胸口,恨不得能捶死自己换儿子回来:“往日这种情况也有发生,乖宝都在呆在学堂,是绝对不会乱走的。都是我的疏忽,才害了我的乖宝啊!”
燕回皱紧了眉,三个案子发生在同一天,但位置完全不同,孩子身上也没有任何共同点,凶手到底是怎么确定目标的?
送出二人时,正巧撞见大力抱着平平找他。他一手把小孩抱在臂弯里:“怎么带平平来了?张大哥不在吗?”
大力点点头:“家里没人,平平睡醒看不到你一直哭,我哄不好,只好带他来了。”
两位父亲看着小孩稚嫩可爱的面容,想到他们已故的孩子,不由得悲从心来:“公子务必保护好这么可爱的孩子,别让他受伤。”
“燕回谨记在心。”
平平一把抱住他脖颈,开心地在他臂弯蹭一蹭。
“大力,去锦绣阁给平平买几件衣服回来,要最好的,价钱不用管,要青色衣服。”
“啊?”大力一惊,师兄怎么这么平静说出最后几个字的,难道他真的放下了吗?
燕回抱着小孩到房间,在一堆案牍卷宗里刨出个位置,找来个蒲团,把平平放在上面:“你自己在这玩一会,哥哥忙完就来陪你。记着,不能乱跑。”
平平脑袋趴在桌子上,看着燕回的侧脸笑得开怀,眨着眼睛点点头。
坐得久了,他随便抓过一张纸,指头沾了墨汁写写画画。夏日里蚊虫骚扰,他烦了一巴掌拍在脸上。
蚊子没打到,反倒把自己打得歪倒,脸被一只宽大的手稳稳托住。
燕回看着小孩脸上的墨汁歪头一笑,瞥见他的鬼画符更是笑出了声:“小花猫,喵喵喵。”
平平被他嘲笑地不高兴,瘪瘪嘴骑着他作势要往他脸上抹,被他轻松躲过,眼睛顿时就红了。
“好好好,平平不哭。”燕回识趣低下头,正视着小孩的眼睛,感受到微凉的指尖在脸上一划,只见小孩眼睛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他不由得在平平脸颊一点:“这样我们都是小花猫了,喵喵喵。”
平平笑得前仰后合,燕回托着他的背防止摔倒,跟着他一起笑开怀。
等燕回再细看那鬼画符,只觉得熟悉——最初收拾屋子时就有一堆这种画风的,画也不是画,字也不是字,符也不是符,似乎还被小心收藏起来。
“平平,我们之前是不是就见过?”
平平只是咯咯咯得笑,抱着他的手指贴贴,眼睛眨呀眨。
对上那双眼睛,燕回莫名心里一颤,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双眼睛,桃花眼一片星光闪烁。
奇怪……
他晃晃脑袋,把注意力放在案子上。他在地图上标注几点,加上新出的三个案子,已有十个孩子遇害。位置分布七零八落,远的到城郊,近的到皇宫,毫无规律。
所有孩子的生辰八字排在一起,燕回一惊——每个孩子的出生月份都不一样,就差二月和九月,就凑够一整年的轮回!
他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挑着生辰下手怕不只是杀人这么简单。
他迅速抱起平平冲进秘法阁,这是从神瑛台原封不动挪来的,陛下不注重阵法咒术,这里一般都是关着的。
门一开,灰尘扑面而来,掩护抬袖子替平平挡着,自个倒没注意,吸了一鼻子,咳个不停。
平平急得眼泪直打转,小手在他胸口拍来拍去,像是在顺气。
燕回在他鼻尖一点,收拾出来个干净地方放下:“小家伙还知道心疼哥哥呢,真乖。就呆在这别动,哥哥找个东西,马上回来。”
冥界,寒崖。
落衡刚睁开眼,一把寒刃刺来,他灵敏一躲,卸了刀:“又来又来,就不能让我歇一会吗?算了算了,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刀刃刺进胸口倒不是那么疼,每天都来这么一下,他的身体怕是已经屏蔽了痛觉。
玄冥满意收了血瓶:“情况如果?”
落衡捂着心口,往柱子上一靠:“没事,死不了。”
“我是说怨灵。”
落衡白他一眼:“怨灵封在孩子尸体内,还未放出。法阵还未成型,我们还有时间。燕回已经发现法阵的事,一定能阻止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 玄冥轻笑,“最新消息,魔域动荡,华阳城有魔族潜伏。”
“你怎么不早说!” 落衡狠狠瞪他一眼就要回去,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着什么急,你是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娃娃,去了也只是碍事,或者起到个殉情的作用。”
“少管我!”
玄冥依旧平静,撤了神力看他支撑不住滑倒:“你的身体需要冥界鬼气支撑,借尸还魂是有时间限制的。别强求自己,身体重要,好好休息吧。”
“等等。”落衡捂着胸口执拗站起来,“我替你做事,你总得给点表示吧。”
玄冥示意他继续说。
“我要众鬼敬而远之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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