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枯井女尸案(十七)

将军府上空金光熠熠,神瑛台弟子里三层外三层,阵法一层叠加一层,金文流转,限制妖力的咒文封成一个包围圈,中间一个妙龄女子。

她妖力冲天而起,阵法连破三层,靠的近的弟子直接打飞,出现了空缺,阵法摇摇欲坠。

两人赶到的及时,刚落地燕回就着急奔去补上缺处,阵法瞬间固若金汤,往下压去。影妖抵不过压迫,半跪在地,拼死抵抗。

神瑛台的阵法还真不是忽悠人,只是站的近些落衡便觉得气息不稳,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

阵法加持下,狂风肆虐,灵力与妖力纠缠,沿途的油菜连根拔起,散的七零八落。

桑梓怕是要伤心上一阵了……

裸露出一小片空地,中间一株白色低矮作物,在狂风中独自自如舒展。

落衡仔细一瞧,心神一慌,慌忙快退几步离开土地——水晶兰!

只开在死亡之地的幽灵之花!

影妖妖力不支,喷出一口鲜血,脚下的阵眼趁机伸出手腕粗的铁链锁住四肢。她凌乱发丝下的眼睛很亮,对着落衡苍白一笑。

他突然明白了为何隐藏的好好的影妖要暴露行踪,她就是要引诱神瑛台来发现将军府里更深的秘密。

两者又有什么联系?

众人押送着大妖,高兴地约晚上热闹一下。

落衡面色沉重,对燕回道:“让大家把有土的地方翻个底朝天。”

燕回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人群没一句怨言,立刻严肃起来到处找工具,见土就刨,本就乱糟糟的花园彻底失了光彩。

缚妖索上附着禁文,将影妖牢牢绑在谢小姐院里的杏花树上,脸色苍白却一脸孤傲。

落衡严肃盯着她:“我见过你,在百花楼,你是三姐养的妖。”

提到旧主,影妖脸上挣扎出一丝苦笑:“珍珠全族上下为主人所救,世世代代唯主人马首是瞻,她是个好仙子,都是因为温荣和温柔这两个渣滓才落得如此下场,我族定不惜一切代价为主人复仇。”

倒是同类人,落衡见她着实难受的很,想松一松绳子好让她喘口气,手指刚碰到咒文,灼烧的刺痛就从指尖传来。

缚妖锁收的更紧,倒刺勒进肉里,渗出血迹。

落衡没想到还会有反噬,慌忙道:“我不知道会这样,你没事吧?”

珍珠闭着眼忍过一阵疼,微弱地摇摇头。

落衡不敢轻举妄动,站远一些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穿云针?正月十五竹里馆杀谢琪的是谁?”

“是未央阁的老板娘锦绣,她和主人很是要好,也是她想出的计划,一心为主人复仇,只是阴差阳错杀错了人反送了性命。”

心中的猜测被印证,落衡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闭着眼忍着胸中的翻涌,眼周染上红。

如果他早来一点,早一点找到姐姐,她们是不是就不用白白搭送性命。

落衡强忍着鼻头的酸意:“温柔在哪?我来做你们没做完的事。”

珍珠阴沉一笑:“她的命还有大用,好戏才刚开场……”

落衡心中的疑团还未得到解答,还未问出珍珠为什么自投罗网,燕回正好进来,身上沾着泥。

他面色不好,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挖到了墓碑,都是无字碑。”

落衡也不怎么意外,水晶兰开放之地定是不简单。

落衡向珍珠投去沉重的目光:“这就是你引我们来的真正目的吧,让这些在地下沉寂二十年的墓碑重见天日,送温荣和谢昌和下地狱。”

燕回反应很快,发现了问题:“你们和温家有仇,和谢家又有何渊源?和飞虎军又有什么联系?”

珍珠吐出一口血水,眼一翻,头一歪,不知真晕假晕。

燕回想唤醒她,落衡一拉:“我们先去看看碑林。”

天色将晚,府里没有上灯,半零落的花树在暗色里格外单薄,凡事有土的地方都被挨个翻过,树根外翻甚至树干倒塌。低矮的灌木和花草连根拔起,随意扔掷地一旁。

落衡眼眶立刻就红了,蓄了一包泪,强忍着不让落下,倔强地扭着头不让燕回发现。

燕回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在身边人身上,还故意落后半步看他,一看到他神色不大对立刻上前扶住他,一脸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落衡别扭地扭着头躲,太丢人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没得到回应,燕回的心慌达到极致,又有故技重施抱着他回去医治。落衡一躲,扼住他的手腕,哽咽着解释:“我没事……就是这里的花草在伤心……我忍不住……”

燕回遮住他湿漉漉的眼睛,一把把他搂紧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他的背:“那我们就不看。”

掌心下睫毛轻颤,一片湿润。

“燕回,大发现!”

李忠着急跑来,天色昏暗看不真切,等跑到眼前才发现两人暧昧相拥,一个急刹车拐了个弯。

哇哦,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前排吃瓜……

听到声音,落衡一把推开燕回,压下汹涌的泪水,背着身擦干泪珠,抹去泪痕。

丢人丢大发了……

燕回尴尬一咳:“发现什么了,大惊小怪的?”

李忠努力压制八卦之魂,正色道:“五百碑林,三十二座破裂,剩下都完整。”

是飞虎军的碑林。

闻言,三人向花园奔去,沿途的土地上立着一排排无字木牌,整齐肃穆,列阵在侧。

大片的空地安静沉寂,只听得到风声。

大力举着一盏小灯,照亮一小片土地,嗡嗡捏着他的一角瑟缩着,一见落衡跑去抱着他的半只胳膊。

落衡呼吸有些困难,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共感重新袭来:“他们……很痛苦……”

燕回掌心聚拢灵力,法诀成型,他想破除压制魂魄的阵法。落地时一弹,灵力溃散个干净,连木牌都未触到,反推的燕回一个踉跄,落衡顺势一扶。

燕回:“这是征鸿阵,魂魄封于木碑,需要特定人血祭才能打开。”

战鬼秋频哭,征鸿夜不栖。

李忠望着碑林,一腔悲愤:“下阵之人不得好死,竟生得如此恶毒心肠,一定要将他凌迟好让他体会这般痛苦。”

一个女声悠悠飘来,极轻,伴着银铃轻响:“如你所愿。”

众人皆惊,但闻其声不见起人。

昏暗处走出三人,身体颤抖不停,脚步踉跄,等近了才看清,是温荣,谢昌和还有温柔,脸上污脏,衣衫褴褛,哪还有半分高门大户的样子。

燕回护着身后的人,警惕扫视四周:“阁下既然来了,不现身吗?”

那三人挨个往前一扑,扑通一声跪下,呜咽出声,像是有人在背后踹了他们的膝窝。

燕回极目望去,只看到一片黑暗,他从腰间抽出信号弹,快速发射升空,趁着焰火的光亮看向对面。

三人后面一片空荡,根本没有人……

嗡嗡慌的躲在落衡背后,用他的袖子遮挡眼睛。

女人轻笑,令人毛骨悚然:“这么着急呀,还以为能好好聊聊呢。”

温荣突然身子一抽,爆发一声痛呼,大臂便冒出大股血,落在近旁的木牌上,沾着血的牌子破裂,一团幽绿的光凝成实体——包着模糊黑影的骷髅!

他张着茫然空洞的眼,打量着眼前的事物,觉得没什么意思,飘飘然向府外飘去。

燕回想拦,术法径直穿过鬼魂的身躯。

落衡提示道:“别白费力气,你的术法只对人妖有用,这可是真的鬼。”

温柔吓得张口哀嚎,泪水冲刷脏兮兮的脸,却是没发出任何声音,竟是被拔了舌头,细看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血块。

“妹妹别急,等会就是你了。”

燕回往前逼近,呵斥道:“住手,我们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你告诉我们,神瑛台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小兄弟,你就站那别动,邀请你看一场好戏,不然我手一抖就不好说了。”

谢昌和大臂上多了一道流血的伤口。

“二十年前,敌军夜袭,谢昌和临阵脱逃导致飞虎军二百一十三人牺牲。”

她说一句,谢昌和身上就多一道见骨的口子:“你可知罪!”

一向骁勇的将军如今衣衫破烂,跪倒在地,满身伤痕,十指残缺,他颤抖着不住磕头:“我是叛徒,我知罪,我知罪……”

鲜血飞溅,落血的木碑相继破裂,不少鬼魂飘然而去,少量聚集在一处随意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好戏。

“温宰相,该你了——和妖族里应外合,在永安河畔伏击残留部队,造成一百零七人身亡。你可认罪!”

温荣身上的囚服已经被血染红,还在滴滴答答滴血:“我认罪,是我贪求荣华富贵,是我卑鄙……我该死……”

那女声道:“罪恶深重者皆应得到审判,迟到的后悔最是无用。”

乱剑之下,温荣和谢昌和身上没一块好肉,血液快速流失,然后跪倒的地面,越来越多的木碑破裂。

落衡数着:“……四百六十五……四百六十六,四百六十七……还差一个”

燕回阻拦道:“他们二人虽罪孽深重,但应该由法度制裁,你如此杀戮与恶魔喝异!”

她笑了:“我给了法度时间,二十年够久了。我是要魂飞魄散之人,下场同恶魔一般下地狱倒是奢求了。”

落衡把嗡嗡从袖子里挖出来,低语几句。嗡嗡点点头,化作蜜蜂飞去。

燕回:“把他们交给神瑛台,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犯了错的人自当受到合理制裁。”

“哦?如何个合理法?顶多午时三刻送上一颗头颅,一死了之也太便宜他们了,如何消除五百将士的愤懑?二十年的思念又如何来偿?家人多少日夜的翘首以盼又如何算?”

她一把染血的剑搭上温柔的脖颈。

燕回急声道:“二十年前皆是温谢两人所为,与温柔没有关系,你放了她。”

“不巧了,在下与这位小姐有些私仇。”

突然,她身上一件透明的袍子被扯下,露出真容来,是个带着眼纱的纤瘦女子。她一怒,举起沾血的长剑就要向后刺去。

落衡大惊,脱口而出:“姐姐!”

嗡嗡要跑,脚下一块石头一绊,跌倒在地,她慌乱地瞪大眼睛,长剑却近在咫尺却停下了。

竹秋鼻子一嗅,是熟悉的振灵香,脸上带上了柔和,苦涩一笑:“不曾想我们相见竟是这般场景,造化弄人啊。”

嗡嗡看到竹秋的面容时一惊,眼泪瞬间流了满脸,姐姐比之前憔悴了好多,她拽着她的袖子哭诉:“姐姐,我是小蜜蜂啊,我们找了你好久,你怎么……”

久别重逢的话还未说完,嗡嗡便被竹秋拎起,往对面一扔,落衡眼快地一接,才免得摔个五体投地。

暗处走出两人,竹秋一笑:“做的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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