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会

林间的风冷飕飕的,吹得人脸疼,十五分钟后,傅蔻蔻气喘吁吁到达凉亭。

齐峥的塑料灯很大一只,搁置在石桌,将几乎将凉亭整个照亮,他见人来,反倒没有立刻迎上去,看起来有些拘束。

“齐峥。”

“蔻蔻。”

呼唤姓名,确认对方。

二人间隔半米,齐峥从怀里掏出牛皮纸包,语调温柔,“蔻蔻,李爷需要吃药,这是我自己多年攒的十万,你别管其他,先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东西被塞到傅蔻蔻手里,她只觉得烫手,低头问:“齐峥,你今天多大了?”

“二十八,怎么了?”

“这是你的老婆本是吗?”

傅蔻蔻抬头凝视,对方背对着光,神色不够清晰,但那双狭长的眼睛似乎被灯芒点燃,愈发明亮炽热。

“是我的老婆本。”

手里的东西愈发沉重,傅蔻蔻感受到自己脊梁被无形的东西压低一寸,神经也因为这份重量紧绷着,很难舒展。

傅蔻蔻问:“给了我,你怎么娶老婆?”

齐峥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内心的强烈感情奋力推动着喉头来回滚动。

他在犹豫,也在害怕。

重逢十天未满,贸然告白会不会撞南墙。

究其根本他还没摸透对方性格,年少时期相互胡闹,相处融洽。十几年已过,世道沧桑、灯红酒绿完全可以重塑一个人,尤其像傅蔻蔻这样漂亮女人。

可他自己,只是个穷道士。

除了对她好,有一捆钱,再也无法提供别的。

齐峥告诫自己不要操之过急,上来就吐内心真言,难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趁火打劫,钱的性质就变了。

热血逐渐降温,有些话被死死压了回去,齐峥抓了抓头发,笑说:“我给自己卜了一卦,七年后,才会与人结为道侣,不着急。”

不知为何,傅蔻蔻松了口气,窗户纸没被捅破,可以避免二人的关系直面寒风。

她对齐峥的态度一直很清晰,爱情不是恩情的加减乘除,爱就是爱,恩就是恩,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齐峥,谢谢你的好意,钱我不能收,不管你何时娶老婆。”傅蔻蔻将牛皮纸往回塞,“我有健康的四肢,还有一上过学的脑袋,不至于养不起阿公。”

齐峥慌了,语气焦急,“我不是贬低你的意思,我是真心想帮你。”

“你已经帮我和阿公很多了,越欠越多,我会很难办。”傅蔻蔻将牛皮纸包搁置在石桌上,指腹在上轻轻滑动,“把我丢给困难吧,我想站起来,靠自己的肩膀撑起家,这才是证明自己的最佳方式。”

齐峥满脸委屈,在他的思维里,撑起一片天的唯有男子。

女人,最好躲在男人翅膀下,躲避风吹雨打。

见人要走,齐峥几乎用蛮力将自己的大塑料灯换掉傅蔻蔻手中的小灯,“夜深了,路不好走,你拿上我的灯。”

拐弯抹角已经拒绝一次,连着拒绝两次,像齐峥这般执着且热心肠的人,怕是要失眠。

傅蔻蔻淡淡一笑:“谢谢。”

空荡荡的凉亭只剩齐峥和一盏小小的灯,他的影子缩小很多,心也跟着缩了一圈,说不上哪里不对,又说不清哪里对。

首次的,他的心头泛起一丝丝酸意。

伫立许久,齐峥提着灯,缓缓离开。

这时,竹林阴暗处,有人拨开眼前枯黄的叶子,平静道:“你跟上来干什么?

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缓缓出现,刚刚脱去稚气的脸蛋至清至纯,粉色薄唇轻启,“你又跟上来干什么?”

路十安眨巴下眼睛,“睡不着,瞎转悠。”

少女孩嗤笑并不揭穿,“女人心高气傲,一定有另外的捞处,才不接受齐冬瓜的钱。呵呵,齐冬瓜也是够傻,不照照镜子,他的熊样能拿捏这样的祸水?”

路十安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少女的右脸连带嘴角,“大不敬。”

脸被打歪,少女也不揉,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凉亭,“打得太轻了,不够爽。你是被人阉了还是咋的?”

路十安转身就走。

少女跟在其身后,一步一台阶,“你说,我要给齐冬瓜房间多放一卷卫生纸吗?”

路十安停下脚步,全部的身子隐在黑暗里,居高临下道:“你个十三四岁的丫头知道什么!”

少女抬头,嘴角上翘,“我知道你们俩禁欲好久了。”

一向面无表情的路十安嘴角抽动,恨手边没有适合的工具。

“路十安,齐冬瓜蠢笨,你可不要学他。”

“学他什么?”

“癞蛤蟆想吃骚鹅肉!”

路十安随即蹲下身,在黑暗里摸石头。

少女嘿嘿一笑,“你要是打我,可就认了。”

路十安掂量手里的石子,歪着头,口吻严肃,“向善,我可比不得齐峥温柔!”

话落,三颗石子齐刷刷飞了出去,大有雷霆破军之势。

少女步伐轻盈,反应速度极快,一个侧身全部躲掉。

没等人笑出声,路十安箭似的俯冲,抬起大长腿,照着对方的肚子就是一脚。

少女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连滚十几级台阶,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她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龇牙咧嘴,“你妈!”

回到家的傅蔻蔻独坐在走廊下,身边是齐峥的大灯。

她看向前方,觉得自己要是豁出去,何愁钱呢。

可那样的话,她将成为前男友一类的货色。

后者为性,她为钱,都践踏了本心。

竹海迎风飘荡,冬笋已卖,下一笔生意得要来年。

一时没有办法,傅蔻蔻只能边走边看,后天去祭奠一下梅真人。

至于明天,她得上街买一袋小鱼干。

傅蔻蔻乘坐最早一班的汽车到达城镇,买了一大袋小鱼干放包里,又购了张本市地图,按照地图指示,来到一家竹制品加工厂门口。

加工厂门口趴着一只没精打采的狗,保卫大爷见傅蔻蔻在厂门口徘徊,放下手机,走出保安亭。

“你是来干什么的?”

“大爷您好,这里招工吗?”

大爷冷着脸摆手,“不招不招,赶紧走。”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见这么大的工厂还以为需要很多人手,没想到扑了个空”傅蔻蔻笑脸相迎,“大爷,您向您讨口水喝吗?走了太长的路,四周又没有小卖部。”

大爷见傅蔻蔻穿着质朴,一只鞋上裹染淤泥,头发乱糟糟的,生了股恻隐之心,“你进来,我给你瓶水喝。”

傅蔻蔻顺利进入保安亭,拿过矿泉水,扬起脑袋咕咚咚好几大口。

大爷抽着烟问:“一个人过来找工?”

“嗯,急需用钱。”

大爷顺着椅子坐下来,“那你来错地方了,这个加工厂没什么油水,撑不了多久。”

傅蔻蔻道:“怎么可能呢,厂子往南几十里就是成片的楠竹,属于原材料加工厂,本地手艺人多,效率高,这人工材料两者加起来,还不盈利吗?”

“小丫头,你可是外行看内行了。”大爷来了科普兴致,弹了下烟灰,“现在大多用塑料,竹制品已经彻底边缘化,你瞧瞧寻常人家有几样是竹子做的?厂里做的无外乎几样,工艺品,菜板、竹窗帘,行业又卷,价格几乎透明,哪来的盈利,最多养着工人,先把厂子稳住。”

傅蔻蔻点了点头,她知晓这些难处。

今天,她就是奔着难处来的。

“能让我进去看看不,看一眼,我就走。”

大爷吧唧一口烟,蹙眉道:“这个丫头,我还能骗你不成。”

傅蔻蔻赔着笑脸,“不到黄河不死心。”

大爷考量片刻,要说是同行来摸底,那大可不必,做法、技术基本一致。何况年初倒了个最大的拉丝厂,安城只剩三四家小作坊,大家半斤八两,都不成什么气候。

“也罢,让你死心。”

大爷领着人往加工车间走了一圈,直到是自己的亲戚,过来耍耍。

傅蔻蔻很快被一群妇女围住了。

无一例外,要说亲。

建筑业的鲸落并没有带来万物生的景象。

相反,各行各业面临寒霜,失业者的数量远不是报道上的那般好看,成年男子回乡待岗应聘的越来越多,加上网络的冲击,女孩子眼界水涨船高,彩礼一年比一年高。

今天的傅蔻蔻穿着质朴,头发乱糟糟,让人误以为是个纯真的田螺姑娘。

傅蔻蔻边敷衍妇女,边将各式各样的产品拿来手里看,做工、技艺完全没问题,只是款式过时,没有新意,与市面上产品一致。

有了这次摸底,傅蔻蔻心里有了数,她找了个借口从人群中抽身,一路飞奔,终于赶上回家的大巴车。

车身摇摇晃晃,傅蔻蔻掏出纸笔,专心致志打起草稿,建筑学的她对于线条和空间构造,不说炉火纯青,至少信手拈来。

无数的想法纷纷外溢,让她忽视了手机里的消息。

“蔻蔻,我来镇上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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