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降临,秋风阵阵。
狐狸在贺清来院子里吃罢晚饭,洗了一碗冬枣,哼着小调回自己的院子。
进了屋子,小黄和蝉娘等,正慢慢悠悠从后窗子上爬进来。
爬上桌子,条条很殷勤地铺上纸,研好墨,摆上墨笔。
狐狸将冬枣放下,条条一屁股坐在碗边,抱着一颗枣子啃:“真甜!”
青白瓷碗里满满当当,冬枣上还带着水珠,在灯火下尤为清透鲜嫩。
小鼠们赶忙爬上来,一个接一个坐成一圈,你递我接,都得到了一枚圆滚滚枣子,心满意足地啃起来。
狐狸就在这一圈的“咔嚓”声中写字。
墨团最晚回来,狐狸第一个大字都写了十遍了,这小雀才姗姗来迟。
小雀落在桌子上,挨着小晏,很舒坦地伸展身体。
狐狸捏过来一颗枣子搁在她面前,墨团道一声:“谢谢大王!”
纸上沙沙划过墨尖,留下均匀的痕迹,小黄探头来看:“大王,这字好大呀。”
小黄不懂什么叫笔画多,只知道这个字狐狸写得好慢。
“是很大。”狐狸应一声,继续一笔一划写“藤”字。
盘根错节,绕来绕去。
写完了字,狐狸在茶盏里洗一洗毛笔,外面天色暗了。
诸位也吃好了枣子,正欲跟随狐狸一同安寝,却看狐狸大王一把推开了窗子,朝外面看一看,似乎没有睡觉的意思。
“大王,怎的了?”小黄问。
狐狸回头一笑:“我们去抓偷蛋贼,好不好?”
“偷蛋贼?”一听这话,诸君一愣,七嘴八舌发问。
“谁是偷蛋贼?”“偷蛋贼是谁?”
蝉娘不客气敲敲圆圆脑袋瓜,“别学我说话。”
狐狸松松筋骨,“到了就知道了。”
话语之间,微一晃神,只见那蓝色衣衫陡然落下,一只雪白狐狸从里钻将出来。
狐狸坐在衣服上,松松身体,伸了个懒腰,又不忘舔舔爪子。
狐狸晃晃那条蓬松美丽的尾巴,舒坦地长叹一口气:“还是这样舒服。”
小鼠们多日不见大王真身,如今只看窗前月光明净,白狐安然端坐,额间一抹如花色。
互相一对视,都兴奋地从桌子上爬下,蹿上狐狸背,吵吵闹闹找地方坐。
狐狸伸展长尾,指挥道:“条条和小晏坐在背上,小黄你们只管抓紧尾巴。”
“好的,大王!”“圆圆,你不许抢尾巴尖!”“让让,小晏都坐不稳当了。”
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嘈杂,好容易大家坐定,狐狸这才起身。
她前爪攀着桌椅,嘴巴尖伸到油灯前。
“呼。”狐狸轻吹一口气,橘红色的火苗霎时扑灭。
满屋子安静,只有月光潜入。
灭了灯,狐狸悄悄踩着步子,一个跳跃,格外轻巧跃出窗外。
月光从林间倾泻而出,零碎光影晃动。
狐狸经过贺清来的后窗子,她停下脚步。
屋子里只有很平静的呼吸声,一道轻一点,一道重一道。
“重一点的肯定是豆儿黄!”条条往前爬爬,在狐狸耳边说。
“对对!”圆圆赶忙附和,“大王,豆儿黄还会打呼噜呢!”
狐狸抖抖耳朵,又伸了个懒腰。
条条和小晏随着狐狸腰肢起伏下去又上来,惹得两鼠又是吱吱笑。
不做逗留,这道影子蹿过木桥。
夜色渐深,满村子都无灯无风,格外宁静。
小鼠们迎着风,张着爪子:“风里有枣子和柿子的香味哩!”
“还有稻花香气呢。”狐狸说。
从平地上跑过,墨团张着翅膀在房顶自在盘旋,各家各户的院门都关着。
稻田沉沉一片,清爽香气抖落。
狐狸一个扭身,转到了头一个院子背后。
“丁香家?大王,来丁香花家作甚?”圆圆好奇发问。
蝉娘坐在尾巴上,蹭蹭狐狸鞠衣色的尾巴尖,“废话,只有丁香花家有蛋···”
话语戛然而止,蝉娘一愣,颤颤巍巍问:“大、大王,我们来偷蛋吗?”
“是来抓偷蛋贼,等下不要说话。”狐狸提醒一声,打消小鼠们的揣测。
白雀先一步落进院子,狐狸一个纵越,迅速翻过院墙,无声无息落在地上。
她四下打量,正屋的门紧闭,屋子里两道呼吸声绵长。
邓进和谭丁香都睡熟了。
狐狸朝着鹅鸭屋子前进,她停在门板前,月色如水,门板紧闭。
狐狸匍匐着身子,轻手轻脚推推门板,纹丝不动。
狐狸暗忖:关的如此严谨,一般凡物很难进去。
时候还早,狐狸嗅嗅周围的味道,还没有多余气味。
狐狸轻声嘱咐:“别出声,忍着点。”
小鼠们歪歪脑袋、看来看去,十分疑惑: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狐狸抬眼看去,白雀正在地上蹦蹦跳跳,往这边凑来,狐狸一张嘴,轻轻将白雀衔入口中。
墨团霎时慌张非常,怎么的大王改吃鸟了?
可紧接着不等她蹬腿乱动,只觉得眼前白波一闪,浑身如同从温水中没过,可身上还是蓬松的,再睁眼一瞧,小脑袋转来转去——哎呦呦,不得了,进了鸡窝了!
月色下,狐狸模糊身形,眨眼间穿门而过,无声无息。
小鼠们被这变故惊得想要欢呼,奉承话语即将脱口,又想起狐狸交代,急忙你堵住我的嘴,我捂着你,强行互相噤声。
狐狸将口中的白雀放下,四下看看,鸡鸭鹅们也挤在一起,埋头休憩。
左侧是鸡窝,右侧则是半丈来高的鹅鸭笼子,一层木板当作顶,顶上还搁置着稻草、锄头等杂物。
狐狸有点犹豫,再抬眼一看——屋子虽小,五脏俱全。
头顶正有一根横梁,更加适合狐狸藏匿身形,不消犹豫,狐狸如一道白影从墙上借力,落在木梁上。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下巴轻轻搭在爪子上,尾巴在身后稳稳当当平放在横梁上,小鼠们也能够舒服一点。
狐狸闭上眼睛,这时间太早了,她懒懒打个哈欠:“先睡一会再说,都不用干等着。”
小鼠们激动地用气声答应,墨团窝在狐狸背上,忍不住左看右看。
狐狸说的对,不用干等着。
一眨眼,月亮沉沉,这屋子里黑压压的,什么动静也无,偶尔一点羽毛摩擦的声音,这种气氛渐渐消解了激动,小鼠们不觉迷糊了。
梦乡悠悠,像一艘小船。
等小鼠们被母鸡下蛋的动静吵醒,才看窗沿上光亮晦暗。
圆圆眨眨眼睛,努力往下看去,呼吸不觉一窒——不知何时,窗台上一道青色影子缓缓滑入,看得小鼠小鸟浑身僵硬,连声音也发不出。
忽然,又是一阵温柔波浪拂过,圆圆才觉得以呼吸,没了压制。
他却还谨记屏息的本能,默默蜷缩在狐狸身上,不去吸引那青色影子的注意。
狐狸却不怕,她好整以暇地探头看去,小青蛇对于横梁上的影子一无所觉,正大摇大摆朝着鸡窝游曳而去,犹入无人之地,格外嚣张。
母鸡们却受了惊吓,下了蛋不敢拥护,浑身抖着挤成一团。
即便有胆子大的想要张着翅膀阻挡,却看青蛇一吐信子,嘶嘶一声,母鸡霎时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青蛇得意,举着尾巴揽住鸡蛋,大张着嘴,预备用尖牙咬开蛋壳,便如前几夜一样,美美饱餐一顿。
可忽然,眼上原本黑沉一片,忽如月光拂面,洗去遮掩,只见横梁上一只白狐好整以暇,浑身雪色一般,朝她看来。
青蛇一愣,停了动作,警惕发问:“你···”
狐狸下巴搭在爪子上,饶有兴致道:“小青蛇,我们又见面了。”
听了这话,青蛇霎时间睁大了眼睛,“你你你你····”
磕磕绊绊好半响,青蛇才说出口:“怎么又是你?!”
“是哦,偷蛋贼,又是我。”狐狸缓缓起身,含笑回答。
眼看形势不对,青蛇眼珠子左右探看,缓缓松开鸡蛋,在狐狸跃下横梁的一瞬间,一个猛子朝墙面扎去。
可谁知法术失效,她撞在墙面上,发出“咚咚”两声,墙上簌簌落下来灰尘。
青蛇摔在地上,只觉头晕眼花,脑袋痛如分裂。
狐狸闲庭信步,走近这小青蛇,爪子拨弄一番,“歪,这就撞晕了?”
青蛇晕晕乎乎睁开眼睛,眼前一个狐狸大脸近在咫尺,她匆忙一溜烟起身,贴着墙面,警惕道:“死狐狸,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何必管这闲事?”
“这可不是闲事。”狐狸答。
兴许在狐狸背上,给了诸位勇气,青蛇只见狐狸背上一只溜光水滑的鼹鼠探出脑袋。
只听小晏慢吞吞道:“这不是闲事···你吃的是丁香花家的鸡蛋,这不好。”
有了小晏这句话,狐狸背上一众小鼠小鸟都有了开口勇气,七嘴八舌谴责起来:“对!你偷吃鸡蛋!”“坏蛇!”“丁香花很辛苦,你不给钱,在人间不能吃的。”
青蛇瞪大了眼睛,狐狸背上三四五···死狐狸,羞辱我还带小妹小弟?!
青蛇咬牙,只可惜修为太浅,不敌这死狐狸,她眼珠又一转。
约莫三更天了,一只公鸡受不住,颤颤巍巍发出一声鸣叫,仿佛被谁卡住了脖子。
狐狸若是现在有眉毛,大约就在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疑惑,便听外面传来低声絮语:“阿进,你听鸡叫,这是怎么了?”
“我这就起来看看,你别起身,免得着凉。”
狐狸挑眉,哟,聪明得很。
若是邓进来查看了,她必不可能留在此处的。
脚步声近了,狐狸还在和青蛇大眼瞪小眼,互相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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