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离跟着领路的青年到了楼上,看到只有四壁的空旷地房间里,形形色色的人或蹲或站聚集在一起,有几个监工模样的人正在用挑剔的眼神看着一群人。
许逊被带上来正有些紧张,看到这么多人倒是心下一定,但那群人都是陌生面孔,许逊多少有些不自在,看到郑玄离上来他眼睛一亮,赶紧走过来,疑惑道:“大师,你怎么也来了?”
“看你这倒霉孩子找到了个倒霉工作,我就跟过来看看。”郑玄离把装着俩馒头的塑料袋递给许逊,“给,请你吃的馒头加榨菜,吃饱了再上路。”
“谢谢,太谢谢了。”许逊不知怎么的随身带着的证件钱包都丢了,早就饿得头昏眼花,赶忙取出馒头吃起来。
“唔,馒头居然也这么好吃。”饿扁了的许逊热泪盈眶,瞬间感觉郑玄离身上散发着一种救苦救难的耀眼光环,简直要闪瞎他的眼睛。
正站在灯泡下的郑玄离随意扫了一眼周围,发现一整个空旷的房间墙壁上都挂满了画像,画像被白布遮住,看不到究竟画的是什么。
空荡荡的房间里,丝丝缕缕的魔气缠绕在所有人的身上,逐渐没入在场的人眼睛和耳朵里。
在郑玄离看来,这些人行走间都被埋在一层层黑雾里,须臾,又有更多的黑雾从人的身上产生,没入画布中,循环往复。
画作上的魔气越发浓郁,那些画像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
眼前的场景唤醒了郑玄离并不那么美好的记忆,让他忽然想起一个求着他做坏事的人类——宋千石。
当初宋千石带着几个年轻人割开手掌,把血混合在颜料里,又把颜料倒在画布上画出一个图腾,浑身散发着贪婪的魔气祈祷的时候,不也是这样?
郑玄离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观察了一阵,在挂在正中那幅画下看到一个熟悉的图腾后,眼前一黑。
这些人当真是信奉魔王,想召唤出魔王的人类。
关于召唤魔王的术法一直存在,那是路西法在任时候的传统,路西法借此收割人类的灵魂制造强大的魔物,但郑玄离一直对这种奇葩的魔物风俗深恶痛绝。
然而有图腾和仪式,他的部分意识就会不受控制的会出现在这群召唤者面前,这正是世界对魔王的限制。
转移到人类身躯的现任魔王郑玄离顿觉心惊肉跳,默默抹了一把汗。
最开始领着许逊上来的中年男人拍拍手,高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说一下你们的工作内容。这里过两天要举办画展,需要重新粉刷装饰墙壁。墙上挂着的画都是价值连城的大师之作,最便宜的也都有几十万,价值高昂能值几百万上千万,你们这些穷鬼要小心再小心,知道吗?粉刷的时候千万别损毁画作,不然让你们拿命赔!”
听到墙上挂着的画如此昂贵,原本懒懒散散的众人顿时一凛,他们都忍不住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白布。
一双双眼睛透露出对金钱毫不掩饰的渴望。
许逊差点被一口馒头噎住,他茫然道:“这么高价的画就这么随便的挂在墙上,又没保安,他们不怕人来偷来抢吗?”
中年男人听到冷笑一声:“偷,抢?我看谁有这种胆子!这都是宋大师和他的弟子们的心血之作,席氏财团早就高价预定了,还在每幅画后面都安装了定位器,又买了保险,只要敢动手,你们这写混蛋就等着吃官司吧。”
中年人说的话很难听,在场很多人脸上神色都现出愤怒来。
“看什么看,干活!别用你们的脏手碰这些金贵的画像!”
即使中年男人这么说了,在场近百号人还是难掩眼中的好奇,他们带着一种愤怒审视着白布后的画作。连原本对画作毫不在意的人群,此时眼神也都黏在了白布后面。
一阵穿堂风吹过,撩动白布,几张画上的图案微微一晃。
那是一幅幅肖像画,画中人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是容颜俊美的年轻人。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在许逊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那些画中人嘴角诡异的勾起,像是在嘲笑在场的所有人。
画像上的人无论男女都妖异美丽,然画作眼睛的地方却是空白一片,让人无端觉得毛骨悚然。
许逊猛地打个冷战,他咽下馒头,凑近郑玄离,声音紧绷道:“你看到了没,那些画……都没有眼睛。”
“看到了。”郑玄离脸色青黑。
果然和他猜的没错,这些画作,只有用人类的贪念引来的魔气凝出画鬼来,才会浮现出眼睛。
主事的中年男耳朵很尖,闻言请嗤一声:“没画眼睛是为了保险。就算有人起了歹意偷走画,没画眼睛的画像价值也会大打折扣,原本几十几百万的画作可就只值几万了,看到这一副了吗,华国第一美倪天美的肖像画,不是比本人还艳丽?可是没画眼睛,你将她据为己有就更不值钱!”
有几个男人看着倪天美的画像咽了一口口水。
“真美啊!”
“就算没画眼睛,也比倪女神本人还美艳好几倍……”
人的欲、望被几句话挑动起来,房间内的气息,更浑浊了。
许逊两次说话都被主管点名,也没心思观察别的了,把最后一个馒头吃完,垂头丧气地开始搬东西。
他丝毫没注意到,在主事再次强调完画作的价值后,在场那些从街头巷尾被招聘来的临时工眼神都变了。
几十万……几百万……偷窃……
倪天美……据为己有……
这些字符悄无声息的落入了所有人的耳朵,又在他们心上扎根。
不少人眼中都染上了丝丝疯狂,哪怕是在干活,那些人的眼神还是不时地瞄向墙上一幅幅画作——
那都是钱,一副就能够他们这些无业游民挥霍一年或一生的钱!
当然也有人如许逊一样毫不动心,然在场的管理人员互相交换个眼神,他们中有人又轻声抱怨:“不知道大师们都是怎么想的,居然只让我们来管理。要是这些又穷又臭的流浪汉真的起了歹念,就算有定位器又怎么样?我们真危险。”
“别说了,我也害怕。但还好他们都没胆子。”
那些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到了附近走过的人刚能听清楚的程度,就像是单纯的抱怨,但本就不满的人群闻言却更加愤怒,也更加贪婪了。
郑玄离扫了一眼,被拉上来的人一个个面色憔悴,眼神麻木,俨然都是近期遭遇了不幸满怀怨气的人。他们要么是时运不济过得困苦,要么是被针对失去工作,要么就是自甘堕落游手好闲,而且每一个都是青壮年男子。
包括他和倒霉的许逊。
这样的人,要是听闻有能一夜暴富的机会,就算不动手,但能控制住自己不生出贪婪的邪念吗?
不能,所以现在他们正源源不断的吸引各种魔气聚集而来。
干活的人越来越躁动,将视线放在画作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受到环境的影响,就连许逊也时不时的看一眼画作。
他倒是没生出什么奇怪的念头,就是和大部分人一样,好奇这价值连城的画作到底是什么模样。若说那些笑容诡异的美人图这么值钱,那许逊就有搞不懂艺术家的世界了。
这么想着,许逊又瞥了一眼画作,他看的是最中央画框最精致,最大也最吸引人的那副画。
画作就挂在落地窗边,遮盖的白布随着风微微颤动,在许逊抬眼看去的时候,又是一股风把白布吹了起来。
一双眼睛露了出来,直勾勾地看着许逊。
许逊和画中雾蒙蒙但诡异的眼睛对视了足足几秒,才反应过来。
“啊——”许逊只觉头皮发麻,他一下子摔到在地,惊恐地看着画作,死死盯着那双越来越清晰的眼睛。
“怎么了?”郑玄离将他扶起。
许逊面色煞白,他死死地握住郑玄离的手,惊惧道:“大师,那幅画有眼睛了!他在笑,嘴还像是活着一样动了动!”
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那幅画上那双刚出现的眼睛就锁定了他,似乎画中人就要从画布中钻出来扑向他。
许逊的瞳孔紧缩,郑玄离凝视着他的眼眸,从他的眼睛深处窥见一个小小的影子。
就像许逊说的,画中的人烙印在了他的眼睛上,在许逊的眼睛里,肖像嘴角染着血迹,就那么诡异的透过许逊的眼睛看着外界。
郑玄离冷冷地和那个虚影对视,片刻后,许逊眼中的虚影才消散。
许逊也失神了片刻。
“眼睛好疼,是落灰了吗?”许逊揉揉眼睛,困惑道。
“嗯,落了脏东西,现在没了。”郑玄离抬头,看到四周监工的几人近乎狂热的看着许逊。
但是当许逊揉揉眼睛后,他们又露出了失望之色。
几人都转回头,像是捕猎的秃鹫一样逡巡着其他人。
郑玄离神色越发沉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很快窗外的天空就暗沉下来,挂在墙上的白布在清风的吹拂下晃动,露出隐隐约约的面孔,一张张鲜妍的脸上,红唇勾起,笑容也越来越邪气。
可是除了许逊,似乎再没人察觉到不对。
许逊在注意到画作出现眼睛后就惊恐万状,亦步亦趋地跟在郑玄离身后,离那些画作要多远就有多远,尽量不看那些诡异的画。
可是一幅幅美人图无处不在,四面墙壁上到处挂满了画,一不留神,就会看到画作中那些鲜妍的面孔。
时间才过去了短短两小时,但室内室外已经雾蒙蒙的笼罩上了黑色,许逊心惊肉跳,看了一眼郑玄离,走过去对中年男人道:“老板,我们有急事,我和我哥们要回家。”
“不好意思,现在回去不发工资,你想清楚。”中年男人面无表情道。
许逊环视一圈,发现在场所有人都麻木地来回走动,不时一脸梦幻地抬头看向墙壁,一双双眼睛里透出点点诡异的光。
这里的一切越来越古怪了。
许逊克制着恐惧,尽量神色如常道:“我不要工资了,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不行么?我的哥们也一起,他需要照顾我。”
“不行。”中年男人的笑容像是画在脸上一样,他的眼睛里也透着一点诡异的光,就那么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了许逊。
许逊越发慌了,他看向郑玄离:“你要走吗,我们赶紧一起走吧?”
“不走。”郑玄离看着画作,即使他眼中并没有那种特殊的光点,可许逊还是觉得压抑极了。
郑玄离的神色是那么专注,眼中透着黑沉沉的光芒,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和周围的画彻底同化了一样,身上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
许逊猛地打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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