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烬青骨-陆

小七清了老妇人的烂摊子,妖也算是除了,自己还阴差阳错捡了一棵摇钱树,心情大好,当晚便踏进酒楼点了一桌好菜,打算犒劳自己一番。

朱焰和徐生都不食人间烟火,只静静坐在一旁,看他风卷残云般消灭一整条鱼、一整只鸡,外加一盆米饭和几碟小菜,碗盘转眼见底。

“道长真乃神人也!”徐生对着小七不禁赞道。

“你们不用吃饭,不知人间疾苦。”小七抹了抹嘴,挑眉道,“像我们做这种脑袋挂在裤腰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活计,当然要及时行乐,有饭就要多吃,宁做撑死鬼,不做饿肚郎。”

“道长年纪轻轻,活得倒是通透!”徐生提笔便记下:捉妖师胡道长,年少恣意、不拘俗礼,贪财好色,无肉不欢,从不在意世人眼光,只求个人潇洒畅意,生死不惧......

“你写什么呢!”小七一把抢过了他的笔,“谁贪财!谁好色!还生死不惧?那是傻子!你就是这么写书的?”

“道长不懂,这才叫创作,就得基于事实稍作夸张,放大你的特点,才有人看。”徐生手指伸出细细藤蔓,又将桃木笔勾回手心,“你就说,你一顿饭吃二十个包子,虽然也很多,但也不是无人能及。若是写你身为一个普通凡人,一顿饭吃了二百个包子,还没吃饱,那才叫有意思,是不是?”

“你这不就是在瞎写骗人么?还扯什么创作?你......”

小七话没说完,就被朱焰递过来的茶杯堵住了嘴,“人各有志,道长还是多顾及个人安危。今日天色不早,既然回不去道观,还是尽快找个客栈住下。这镇子上妖气重,太晚了不安全。”

“动了凡心的狐妖,不忍心看心上人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假意被他所俘,终日伴于左右,体贴入微,唯恐他再受半分伤害。”

小七白了他一眼,想到刚吃了人家的嘴短,只好转身看着门外夜色初现,晚上这一代确实常有妖精出没,自己已经带了两个累赘,明天伏妖塔开塔前,不想再多带一个了。

于是来到附近的一间客栈,柜台积着层薄灰,掌柜的一个人撑着桌子打瞌睡。

“掌柜的,来三间......”

掌柜一听来了客,顿时醒神,抱起算盘迎了上来。

徐生拉扯着小七的衣袖,小声说道:“道长,我睡不惯床,可以化回桃枝,直接睡在花盆里,不用给我单独开房间。”

“那要两间......”

“我也可以化回原形,省点钱给你买包子,毕竟道长一顿饭二百个包子,还不够。”烛火下,朱焰的笑容撩拨着小七的心弦,如过往千年,始终未变。

“……行吧。”小七一根一根收起手指,掌柜眼中的光彩也一点一点暗了下去,“那就要一间房,要大一点的,再拿一床厚被褥。”

“你们三位……就一间?”掌柜迟疑地打量他们,“客官,我们这一个房间可就一张床,没法加铺的。”

“嗯,不用,一张就够了。”

三人在掌柜复杂的眼神中上了楼,一推开门,徐生便极有眼色地缩进外厅的花盆里,同一株冬梅蜷作一团,只留朱焰和小七前后踱入内室。

“道长怎么这样看着我?”朱焰迎着月色走近一步,“需要小妖伺候道长沐浴更衣么?”

“不需要!你不是说你要化回狐狸么?快变快变,道爷要脱衣服了。”

“是人是兽,只是外形不同,就算化了狐狸,小妖该看的还是能看到。”朱焰的尾音拉长,虽未用妖法,却比狐族的惑术更挠人心,“都是男子,道长还羞这个?”

“那能一样吗?!我在猫狗虎豹面前光膀子行,但不能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脱衣服。快!变回你的狐狸尾巴,找你的窝去!”

朱焰顺着小七指尖看过去,刚店家送来的那床厚被子,被小七铺到墙角围成了一个圈,里面又塞了些软枕和羊毛垫。他无奈地摇摇头:看来狐狸搭窝的本能,真是多少年都忘不了,可怜我九尺神君,还得委身于这巴掌大的窝里,荒唐事又一件啊!

小七沐浴出来将炭盆烧得很旺,抵住了从窗缝挤进来的寒风,一室温暖如春,沾床便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忽然感觉尾椎贴上团暖绒,整个人如坠落云絮,轻飘飘不知身在何方。

残留的意识,让他将棉被裹得更紧一些,双手无力地将那团毛茸茸往被子外推,嘴中喃喃自语:“出去......出......去......”

“好冷,道长。”雪白狐毛贴近小七的脊梁,热气带着惑心之言,顺着脖颈钻到了他的耳朵里,“道长,让我进来吧......”

“那你......别乱动......”

一人宽的木床上没有了挣扎的声响,狐狸眼中闪过狡黠,化回人形时手臂已环住那截细腰。小七在梦中咂嘴,浑然不觉正枕着另一个男人的胸膛,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登徒子!"

破晓时分惊叫震落床梁积灰,小七睁眼后,发现自己赤条条躺在朱焰的怀中,一个鲤鱼打挺撞上床头,锦被滑落露出半截锁骨,"你、你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昨夜。”朱焰支着脑袋侧卧,中衣领口大敞,长发故意没变回墨色,如雪覆于肩上:“地上太凉了,只好靠着道长暖一暖,道长是答应了的。”

小七隐隐也记得,好像睡到一半是有一团毛茸茸闯进来,自己太困了也就没再理:“可我答应的是狐狸!不是人!你为什么会化人形跟我睡在一起!”

“小道长昨夜抱得紧,我若不变回人形......"他将小七按回被子里,"怕是毛都被道长揪秃了一块。”

说完,怕小七不信,还从被子里拿出了几团狐狸毛,眼神像看负心汉一般。

“怎么了?怎么了?有妖精?”屋外徐生听见小七的叫声,忙掀开帷幔跑进内室,就见到朱焰银丝散在枕间如星河倾泻,他领口间露出的胸膛上被压出一道道红印,指尖正卷着小七一缕青丝把玩。

而朱焰听到脚步声响起的瞬间,早已扯过外袍搭在怀中人肩上,将小七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脸颊按在自己胸口。

“原来......原来如此!是小生错了!就说写起来总感觉不对!阴阳颠倒!糊涂!糊涂!这狐妖是男子,自然与其他话本子不同!”

徐生摸出笔杆,眼睛在暗处亮得骇人:"那狐妖将小道长困在云锦堆里,雪色长发与墨发纠缠如阴阳双鱼。小道长眼尾飞红,攥着道袍嗔道:"孽畜放肆!快放开道爷!"狐妖却咬着他耳垂低笑:"昨夜是谁搂着本座求欢?"说着狐尾缠上细腰,将手指伸了进去......"

棉被下又传出一声惊叫。

“前辈,你看看我新写的这段,怎么样?”

“哦!对!有道理!还可以改成这样?”

“雪山?河边?树......树上?不愧是前辈,见多就是识广!”

“你们两个!”

小七一早被二人一闹,胸中邪火难消,出来想捉几个妖精散散火气,结果一路就听着身后二人对着徐生那本新书,讨论得热火朝天。

虽说处处不提自己,可又总觉得处处没离了自己。桃木剑又出鞘,横在二人颈前:“再说些污言秽语扰人清静,就把你们都杀了!”

“道长,我们讨论的是文章如何进益,明明是谈风雅之事,怎么传进道长耳朵就成了污言秽语?”徐生咬着笔杆,笔尖在纸面唰唰作响,“要不道长也提提意见?哪句话您觉得污秽了?”

“每句话!全部!你这整本书!”小七耳尖红得要滴血,“都是异想天开,还用尾巴卷葡萄喂着吃,不怕吃一嘴毛?”

“道长你吃过?”

“吃你个头!”

“嘿嘿,小生是树妖,没有头。”

二人吵得正欢,只听朱焰淡淡说了一句:“有妖气。”

小七立刻警觉环顾四周,手也扶在桃木剑柄上:“我怎么没闻见?”

“我也没有。”旁边的徐生也皱起鼻子,在空气里探着脑袋,冠带被晃得如同花枝乱颤。

朱焰百无聊赖解释道:“你现在只能闻见我的,而你,道行太低,那妖在你之上,自然闻不出来。”

三人驻足于热闹的商街,来来往往的行人摩肩擦踵,小七低声询问:“是哪个?”

“喏。”朱焰扬起下巴,目光投向街中心最大的一家金器店里。

只见一华服女子在众人簇拥下站在店门口。她云鬓高耸,十二支点翠衔珠步摇随着她侧首轻笑,在芙蓉面上投下斑驳光影。石榴红广袖留仙裙逶迤三尺,金丝绣的百蝶穿花纹在行走时如同招来百只彩蝶随行,腰间缀着的错金熏球随步摇晃,溢出缕缕合欢暖香。

"柳娘子今日这蔻丹染得妙极!"金店的陈少主抢上前奉上锦盒,“新打的戒指式样,您挑挑?配您这玉指正相宜。”

女子漫不经心用缠枝牡丹团扇挑起盒盖,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盒底轻轻一叩:"陈公子前日还说奴家素指芊芊如出水芙蓉,无需多加雕饰,今日又夸这艳色衬奴家。"眼波流转间,琉璃耳珰碰出清响,"倒叫奴家不知该信哪句了。"

“娘子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既有清纯脱俗之气质,又得媚骨天成。就如同这牡丹多颜色,然都是一样的国色天香。”陈少主还未奉承完,就被人挤到一旁,侧目看去,原来是旁边的书画店王掌柜。

“俗物怎配佳人?娘子,我这店里最近新得了一幅《叹花图》,知道娘子喜欢,特意给娘子留着,还给您备了雪域玫瑰红茶和伊芳斋的梅花酥,您转累了不妨去店中赏画听琴?”

说话间,门口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诸位爷且让让。"两个梳双环髻的侍女抖开撒金红罗,“我们娘子今日出行为私事,诸位若想与娘子举盏欢聊,还请移步天香苑,娘子在苑中恭候各位。”

那女子对着众人回眸福了福身,转身低头迈入软轿时,腕间金丝镯突然滑落。七八双手同时伸来要接,却见她足尖轻轻一勾,金镯正正挂在玫色绣鞋的流苏尖头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十二道珠翠步摇,一丝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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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精和他的守护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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