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位就是今天刚来的朱师傅了,这几道菜都是出自他手。”
朱焰一进门,感觉满室扑鼻香,这香气,不似朱焰以前闻过的凡尘熏香那般浓烈刻意,它更像是春日里一缕和煦的微风,起于昆仑山巅,轻轻掠过瑶池碧波,带着水面摇曳的涟漪,以及岸边芳草的低语,吹入了滚滚红尘一间厅房。它轻盈飘渺,如同晨雾般似有若无,却又能在不经意间弥漫厅堂四周,将每个人包裹于其中,可见调香人功底非同一般。
一张金丝楠木雕花方桌后,掩不住病容的胡小七,穿着一身水蓝色的交领长袍,腰间松垮,未系玉带,看起来是刚刚下床,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略显蓬松凌乱。长袍外面披了一件纯白色的狐裘,挡住了初春的寒气,整个人病恹恹地斜倚桌上,看到朱焰进来,眼底才有了些许颜色。
“听说你是京城来的?”小七开口,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十分虚弱。
“回公子,正是。”朱焰双目勾在这病娇美人身上看了多时,才用余光瞟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每一道都用了一些,那碗云母羹更是下去了一大半,彻底定下心来。
小七一只手撑着头,斜睨着朱焰问道:“你这菜做的不错,官话说的也不错。我只带了一个管家来此,他们其他人说的蜀话我都听不懂,这几个月来实在是有些闷。你既然也是外地来此,以后就留在本公子身边,除了准备早、午食外,平时再陪本公子说说话,给你算两份月俸,可愿意?”
朱焰满心欢喜应下:“公子是京城来的贵人,有幸伺候公子左右,小人自然是愿意的。”
管家也开腔,准备抓住机会在小七面前好好恭维一番:“我们公子在京城可是从小锦衣玉食,我们宅子里的厨子,那都是宫里出来的。也就是来了此地,矬子里拔将军,不然你若是在京城,凭这家常菜的手艺,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我们公子一面呢!”
“王管家说的是,能伺候贵人,是小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朱焰嘴上恭敬,表情却是玩味地望着对面那人,眼神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分毫。
小七见他气质不俗,仪表不凡,也已经三分情动,想多与他亲近亲近,便挥退左右,说:“今日天暖,难得吃下了点东西,想出去走走,正好你陪我一起吧。你们都不用跟着了。”
朱焰从管家手中接过金丝宝蓝手炉,与小七今日的衣袍倒是颜色相配。隐隐间,炉中袅袅升起的香气,与房中弥漫的芬芳交相辉映,大概是同一种香料。
他走到小七身前,习以为常地给他将狐裘的衣带系好,从侍女手中接过玉带钩,给小七扣在腰间,最后才将手炉塞到他冰凉的手心里。
小七见他动作行云流水,做得自然,微微抬了头,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削骨的颌角,痴痴问道:“你以前可做过这伺候人的活儿计?”
朱焰颔首,目光柔和地望着小七:“以前在家,家中的小弟弟体弱多病,都是小人伺候的。”
小七芙蓉面含笑:“看来本公子这两份月俸,给的不亏。”
说着,抱着手炉,走在了前面,朱焰紧随其后,出门前,还从边桌上揣了几只橘子在袖袋里,边走边将橘子皮剥开,递到小七嘴边。
平日里这都是侍女做的活,如今一个比自己高半头的男人喂食到嘴边,小七还是不太习惯,本来想从他手中将橘子瓣接过,结果触碰到指尖后,朱焰的手指反倒轻巧躲开,举得更高了一些。
小七见他一双桃花眼的眼角勾起,尽显风流,倒像是有意逗弄自己,心下一颤,如墙角桃花迎春风一般。
“如今乍暖还寒时候,公子身娇体弱,还是抱好手炉,免得寒气入体。小人来伺候公子便是。”
“怎的就这么娇贵?我只是这阵子水土不服,加上不怎么吃得下,才病倒了,又不是什么娇小姐。”胡小七心想,他看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对自己应该是有什么误解,“你多帮我做些提神补气的吃食,等我身子养好了,还要亲自去山里寻香料的,上山爬树,我可都是好手。”
二人并肩走在这偌大的园子里,这也是胡小七搬过来后,第一次好好转一转这片西蜀风格的园林,目光在雕梁画栋间流转,一边与朱焰说着闲话。
“哎,还是听你这乡音亲切,总感觉似曾相识。都说蜀道难,这趟走来才知什么是蜀道艰险,难怪外地人这么少。”
朱焰心道:不是乡音亲切,而是我这声音,早就刻进你魂魄深处罢了。
“你好端端的,怎么跑这么远来玩?家里人也不问么?不是说你还有个体弱的弟弟?”
朱焰又递了一瓣橘子给他,才正经地回道:“本来小人与弟弟相依为命,结果去年弟弟病逝。小人也不愿独自留在京城触景生情,便想着如今孑然一身,不如往远处走走,若是能寻得心仪之人,就留在当地做个上门女婿也好。刚好路上遇到了一个算命的,说小人的天命之人要往西面寻来,便一路向西,到了这西蜀之地,竟得了机会侍奉公子。”
这橘子多汁,从小七的嘴角溢出,不等他自己拿丝帕拭去,朱焰已经抢先一步,给他将嘴角擦拭干净。拇指不经意间摩挲过他的唇瓣,动作轻柔,却惹得人有些心浮气躁。
“说你命定之人,你提本公子何干?”小七勾起嘴角,摸着他刚刚拂过的地方,故意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想着,你既然是外来的,在本地无家无室,我那屋子又空空荡荡,晚上总有些害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留你在我房里,你也省了在外租房的费用。但看起来,倒是怕耽误你寻得佳人。”
朱焰忙摇摆手道:“不耽误,不耽误。算命的还说了,小人这几年刚失了亲人,冲撞了喜星,五年内怕是难寻良缘。公子不嫌弃小人,不仅给双份工钱,还省了小人额外租房子的费用,正好可以攒些银两,将来娶妻用。”
五年,怎么也能抱得美人了吧。朱焰心想。
因为他摆手的动作太大,袖袋中的橘子都滚落到假山旁,朱焰弯腰去捡,听得小七声音在身后说道:“放心,你伺候好了本公子,将来莫说娶妻,就是纳妾、生子的费用,本公子都包了。”
最后一只刚好在小七脚下,朱焰半跪在他身前,言辞恳切:“多谢公子,但小人发过誓,此生得寻一良人,白首终老,绝不存二心。”
小七微微躬身,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手炉的余温仍留在指尖,带着幽兰清香,令朱焰有些失魂:“哦?倒是可惜了你这般好皮相。若是在京城的南风馆,你这样的,可算极品了!”
小七本就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说话口无遮拦,此刻对着低眉顺眼的仆从越发肆无忌惮,浑然不觉这轻佻言辞有何不妥。
朱焰闻言却是眼底燃起了星星火光,声线低沉:“公子还逛南风馆?”
“逛?我在京城四大南风馆都有长期包房的!我不仅有男宠,还有一个昆仑奴呢!”胡小七噗嗤一声,眉眼弯起,笑得肆意:“你在京城,难道不知道京城如今男宠成风?”
“那些都是达官贵人的玩意,小人......无福消受。”
“嗯,倒也是。花楼里同等级别的男妓要比女妓价钱高上一倍,寻常人家若非真有这爱好,估计也不会专门点来。”胡小七身体尚未恢复,走累了就靠着一块假山石坐下,从朱焰手里接过一块橘子皮,撕成一小块,扔进对面的湖里,看着鸭子争相抢食,吃到嘴里觉得味道不对,又吐进了水中的憨态,看了一会,仰着头懒散说道:“哎,京城的凌曦楼你听说过吗?”
“小人......不曾。”
“啊?真的假的?京城最大的花楼,你也不知道?!”见对方茫然摇头,小七撑起身子,有些吃惊问道。
“小人平头百姓,刚能温饱,对这些烟花之地,想都不敢想,自然也没关心过。”
“唉,真是可惜,那可是极乐世界。我在那有一对儿最喜欢的男宠!是对儿双生子,哥哥腰力持久,弟弟唇舌生香,一前一后,喏,就跟这竹筒一样。”小七完全不顾旁边朱焰愈发铁青的脸色,兴致冲冲指着湖边正在流水的竹竿说道:“有进有出,而且双生子的默契,可以前后同时达到顶点,那可真是......”
朱焰看着他舔着唇珠回味,一副憧憬模样,真想将他扑倒在身下,就此堵住他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这些话来。可惜,自己现在这下人身份,只能侍候在旁,听他一个人喋喋不休,自己将指节掐得发白。
“我都要给他们赎身放到别院去了,结果被我爹发现了。老古板,人家张家李家哪家的公子没个男宠,就我家不行。唉,也不知道我那两个小妖精,如今搂着哪家公子求欢呢!”小七见他发呆,抻了抻他的衣角,“喂,朱......朱......”
“朱焰。”
“哦,朱焰,你帮我留意些,这蜀地可有上好的花楼,要有男妓的,能做上面的男妓,就是小心些,别让王老头知道。”说起南风馆,小七染着病气的脸色,都开始泛起些血色,“来之前我就听闻蜀地男风盛行,才主动请缨,来这里开分铺。前段时间身子不舒爽,以为我要命丧这里了,还在惋惜,你来了我就放心了,看见你总觉得亲近,而且你还不会给我家里告状,我可把你当自己人了,你可得帮我啊!”
如果说,朱焰有一个小册子,专门记录小七在人间的荒唐事,等回了山里,一件一件秋后算账。那这段话,一定是朱焰牢牢记下,最先翻旧账的部分。
“喂!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啊?”
朱焰不情愿地垂眸闷哼:“小人帮公子打听就是。”
小七以为他是嫌事多,随手扔了一锭银子到他怀中,“不让你白忙,找到好的,赏钱还有。”
“这......如何算好?”朱焰看着手中的银锭,感觉如同一块烫手的山芋,低头呢喃。
小七以为他在认真提问,也认真思考道:“嗯......你应该也没办法亲自试,好的男倌,调教好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能随心所欲,而且前后都要敏感,最好像这枯草,碰着火星子就着。
哦其实跟你做饭差不多,要看火候,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太长了索然无味,太短又不得尽兴。还有就是要听话,善解人意,何时该跪,何时该站,客人可以动情,但男倌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手上功夫、嘴上功夫、腰上功夫,都要到位,按本公子经验来看,一般能伺候好的,至少也要练过七八年才行。还有,我想想啊......”
那一日,小七一板一眼给朱焰洋洋洒洒讲了一堆自己的男宠标准,朱焰的本子也洋洋洒洒记了几页,最后强压着火气,咬牙回道:
“公子放心,小人,定不负公子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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