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英才殿殿试

7 英才殿殿试

(蔻燎)

“狐爪糕?果然是糕如其名 。”雪樽点头,“不仅好看,味道还一绝。”

“你喜欢吃,那我以后便常常做于你吃。”

“我有这样的殊荣?”雪樽大为震惊。翻墨这人真奇怪,对人好的时候好得像换了一个人。

“那自然。”翻墨笃定,“旁的人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只独你一人可有。”

“为何?阿墨——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因为你……有趣。”笨得有趣。

“有趣?”雪樽咬了一口狐爪糕,瞅瞅里面,是桃花馅的,不仅喜上眉梢。他自幼喜食甜食,这种上等的甜食他自然爱不释手。

“对。”翻墨垂下黑眸,长睫如羽倾盖,看不清神色,“很有趣。”

雪樽没有细细想清翻墨的话,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没认真听人说话了。何况眼前还有好吃的狐爪糕等着他,哪有多余时间听翻墨说话。

翻墨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雪樽吃东西的时候是没带脑子的,觉得好笑。

这一夜过得极快,两人匆匆吃了兔肉,雪樽把剩下的狐爪糕放入胸口衣领里,两人围着火堆蜷缩在地沉沉入睡。

睡至半夜,迷迷糊糊的雪樽感觉身上压着什么东西,像块庞大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雪樽以为是鬼压床,吓得汗湿衣襟,胡乱挣扎欲图醒来,奈何双目怎么都睁不开。

整整一夜都喘息艰难,好不容易捱到天明。

天光云影徘徊落地,金色光芒四射,一丈一丈像在河畔洗净奋力抖开的绸缦,蹁跹着折在雕纹华丽贴满金箔的红木窗杦上,挣扎着穿窗而入,变为无数条金色细蛇直挺挺蹿在金砖铺就极尽奢华的殿内地板之上。

空中浮沉着细碎微尘在斑驳光影里腾飞又跌落。

皇宫的英才殿,满眼皆是统一穿着藕白色殿试服,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且年纪不一的文弱书生,人人都端坐于各自的香檀木案桌前,噤若寒蝉。

众人皆是自黎明而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逐一进入英才殿。

现下便是等待策题的颁发。

阳光灼热像赤焰炙烤,一道剑似的光射在英才殿的房梁上,滚滚烫烫像热汤泼来。泼在一角黑袍的绸面上,繁褥的锦绣花纹闪着熠熠生辉的光。

黑袍哗啦啦似水垂坠,盖在金碧辉煌的房梁上像一只慵懒酣睡摇着尾巴的黑猫。

一只黑锦长靴正大光明的踩着横放的梁柱,手扶膝盖,若有若无的轻轻屈伸。

这样不怕死,胆大妄为,目中无人坐于当朝皇宫最高贵威严的英才殿房梁上的人,除了翻墨,还有谁。

不过他如今是半虚化的,他能清清楚楚居高临下瞥见下方众人一动不动跟木雕般戳在金砖地板上的样子,然而旁人即便是抬头四望,扭断脖子也寻不到他一丝一毫的痕迹。

翻墨此刻隐去身形,不为别的,只为瞅瞅雪樽殿试时是何模样。是否仍旧如以往一般憨憨傻傻,像个只知吃糖发呆的幼童。

雪樽自然不知道头顶上方有个人垂直的坐在自己脑袋上面,可以说是直勾勾,目不转睛的盯着。

能盯到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圆溜溜乌黑的头发顶罢了。

然而翻墨觉得很满足。

礼部尚书宫长术吩咐了受卷官与掌卷官下发策题。自己则坐与前方,摆出威严的姿态。

他端起一盏茶,熟稔的刮刮茶叶子,先小抿了一口。

抬起细眯的吊梢眼缝,严肃的扫了众人一眼,咂咂刻薄的泛着青乌的嘴,嘴角胡须像晒干了的鱼尾脏腻腻贴在脸上。

“英才殿内集英才,殿试卷里试贤臣。今日殿试须谨记品行应光明磊落,不可作弊,不可蚊吟交耳,不可窃取旁人内容,不可斜坐歪倒……”

“不可提前弊卷,不可私相授受收买官员,不可文无章法辱骂朝政,不可以下犯上藐视君威,不可欺君罔上瞒天过海……违者以欺君之罪斩立决。”

策题已发毕,身后一人便得他眼色点香计时。

宫长术道,“殿试考试开始,请各考生着笔答题。日暮交卷!”

一根手指粗细的长香插在一雕花三脚鼎内,摆立于众人中心的走廊,香烟雾袅娜娉婷如飞天的仙鹤,直直跃上高空。

翻墨盯雪樽慢条斯理的看着策题,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却仍憨憨的,不免心下好奇,扭头朝下一瞄。

便见策题上整整齐齐写了,“世时急变,务事需才。学堂教设,其旨有三,乃为陶铸国民,造塑人才,振兴朝野。三者皆为急策,然于造就人才为例,何解?”

翻墨挠挠头,修长五指无聊的张开又捏紧,仿佛无聊的伸缩自己的狐爪。心说,人类就是麻烦,搞这些无趣的问题来问得人一头雾水。

自然只是翻墨一头雾水,桃花隰万千族人虽学人类读书识字,学人类礼仪言论,学人类房屋服饰,但从未搞过什么狗屁考试。

若是也学人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翻墨绝对离家出走,还回去干什么。

如此一想就觉得雪樽可怜,寒窗苦读这许多年,不知道他受了多少苦。

英才殿众人捏了策题纸慢慢揣摩,有人已急不可耐的提笔开写奋笔疾书,有人不假思索的在砚台上刮着毛笔,有人毫无头绪满脸苦涩,有人安安静静动也不动像被收了魂似的。

雪樽看完题目,咬着毛笔思忖片刻,突的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抓起毛笔蘸了蘸宫廷御墨,低头写了起来。

见雪樽开始了,翻墨在房梁上不由得坐端了身子,歪着头看他。

只见一向面目呆憨,言语吃吃的人竟如被夺舍一般笔酣墨饱,笔走龙蛇,迅速写了几行字。

字迹隽秀厚润,不失矫健力度,不缺绵延滑劲,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奔腾来去。

翻墨大为震撼,相处许久,他倒是第一回瞧见雪樽写字,竟不知这人外表呆厚有礼,看起来平平无奇憨态可掬,脑子里竟有这许多精意妙义。实在奇妙。

字迹那样好看,倒也字如其人了。

思来想去,越发稀罕眼下的小书生。

雪樽一笔一划疾如风,慢如云,一字一句透着多年来囊萤映雪,凿壁偷光的刻苦钻研。

他这样写道,“ 古人言,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得人者兴,失人者崩。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卷面密密麻麻如万蚁行军,壮志凌云,不言而喻。

翻墨很放心雪樽,便想看看旁人写得如何。

其他人皆密密写了许多,不过有些人字迹潦草犹如烂草根,看久了刺人眼疼,也不知所云。

再有,虽写得端正工整,然而词不达意,言语颠倒。

再之,有人叼着笔发呆,眼神呆滞。

更有甚者,拿笔在纸上画着烧鸡烤鹅,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好如肉香味都散发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此人面目清俊,眉梢高挑有强大的自信,正偷偷从袖中夹了一块黑芝麻乳糕,用衣袖挡了脸眼疾手快的塞进嘴里,鼓着圆圆的腮帮子继续画他的烤鹅。

如此狂妄的做法是翻墨没料到的,人类不最是看重这读书以来最后一次极其重要的殿试吗?这人却用宝贵的机会干些荒诞不经的事。

翻墨翻身跃下,俯身仔细乜斜眼眸盯那人的卷面,笑得前仰后合。

那人还在塞芝麻糕,吃得嘴一圈黑,仿佛中了毒。

但闻一声轻咳,原是宫长术瞧见那人偷吃东西,见其畏畏缩缩的鼓着嘴蠕动,不免出声提醒。

他端着茶盏,看了那人片刻,眼里好像有着恨铁不成钢的丝丝神色。

那人被宫长术一声咳嗽吓得差点噎死,忙伸手抚了抚胸口,把那块糕点顺下去。

翻墨见他如此,骂了一句“蠢材”,嫌弃的走开,这人吃糕点的模样狼吞虎咽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雪樽吃东西何曾这样过。真是灼他眼睛。

拧身便走,在英才殿把其他人绕了一圈后都觉比不上雪樽,又去看看坐那捧着茶盏的礼部尚书宫长术。

见他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拧着眉头望着吃糕点的书生,心里笑了笑,瞥一眼烧了一半的香,仿佛想到了什么。

翻墨回到吃芝麻糕的人身边,吹飞他的卷子,只一瞥,便看清了那人姓甚名谁。

那人姓宫,宫宝赫。

哦,翻墨了然。

原来这贪吃鬼竟是主考官的儿子。怪不得他一点不看重殿试,即便他浑浑噩噩睡过去,不画那**鹅鹅,也能榜上有名。

想到此处就长眉紧锁,替雪樽不值起来。

理完思绪,准备回雪樽身边看看,抬头便见英才殿金雕玉琢的腾龙大门中心立了一黄袍男子,龙颜君威,负手在后,不动声色的朝里看了几眼,便旋身走了。身后一群宦官宫女簇拥离去。

翻墨回头看宫长术,只见他面上镇定自若,手指却抖如筛糠的放下茶盏,茶盖子倾斜险些摔在地上。他坐正身子,咳了一声。

皇上没有进来细看,他也不便行礼打乱考生静考,若是慌忙下跪行礼,皇上可能还要怪他大惊小怪,不知轻重。

翻墨嗤笑一声,立在雪樽身后眸里有着宠溺,他自个儿从未发现过的宠溺。

手指粗的长香燃尽时,天已擦了灰。

宫长术站起来,厉声道,“殿试结束,请各考生端坐于位上不要走动。弥封官收卷弥封!”

文中引用: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三国演义》

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汉)司马迁

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三国)曹 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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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英才殿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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