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他用了“咱们”,语气神态却全不如同亲儿说话,并不很温暖,只道:“你也还没成家,就住在家里,论理,茸儿该叫你一声哥哥,你也别把他当少爷公子,就叫他名字,没那么金贵,你们在我这儿是一样的,往后你多教教他,也管一管他,我不在时你便跟着,时刻替我护着。”

“等茸儿成人了,我自然会为你打算。”

秦炎道:“是。”

他俩之间一来一回,神态做派如出一辙的两块儿冰碴子,都没什么亲热劲儿,师徒二人说话,像两个陌生人说话。

宁擒云转脸,又是那种面冷的人做出的急迫不知何处安放的父亲神情,看起来很古怪别扭,对儿子道:“你叫他一声哥哥。”

指着下方坐着,听见这话立刻放下筷子,看起来有些紧张的秦炎:“这是你哥哥。”

他的声音也有让人不亲近的特质,会被人听成命令,尤其陈乖宝被他哥从前那样捧着哄着,这听进耳朵里已经很严厉了。

陈乖宝吓得更抖,抬起头来将他看了一眼,目光又恨又怕,并不屈服,死抿着水红的唇肉。

宁擒云见他如此,习惯性微皱了眉,他只是苦恼,别人看来像是不耐烦和嫌弃,犹豫地,轻重难举地把手放上儿子头顶抚摸,想商量道:“你叫一声,这是哥哥……怎么打寒噤?”

这才察觉到儿子浑身有些细密发抖,当是屋里冷,立刻急郁脸色让人再在炉子里添些炭,下头侍候的妇人急忙再添上乌钢炭,他把儿子扯到怀里,急起来手有点重,把儿子一双握在胸前的手拿掌握了给他暖着,又指着说:“这是你哥哥,叫一声。”

“…………”

宁擒云极有耐心,再引他道:“说话。”

陈乖宝被他捉住更是又气又怕,到底被逼得挤着嗓子:“不叫……”

宁擒云没听见:“什么?”

“俺说……”陈乖宝吞了口口水,叫逼吓到眼发热。

宁擒云立时纠正:“说我。”

陈乖宝密长沾水的睫毛随他的话慌乱颤动,飞走了神采,看了他一眼,屈服了,大些声咬着牙:“我说,我不想叫,我有哥哥。”

敢怒不敢言,怒气只会越攒越多,满室安静中,突然瞪着秦炎吼了一声:“他才不是我哥哥!”

吼完赶紧把眼神闪开,算是很有骨气了,也是实在逼急了,记恨大过了害怕。

秦炎的眼神就暗淡下去,他并不意外。

宁擒云看着儿子毛茸茸的头顶,不明白他怎么又有这小次暴发,哄也不会哄,儿子刚才哭得时候他是急了,父亲的本能还能说出来两句有用的话,此刻,又变成了石碑,深沉的很,实在做不出来好亲近的表情,只好用音量的低下来弥补:“不叫……便不叫。”

他知道儿子心里一直还记着那个所谓的“哥哥”,孩子回来这么久了,一句父亲都没有叫过,心心念念的,他还不如一个可能拐卖他的歹人,不可谓不是他的失败,思考一回,声音随他的心情一块儿沉了下去:“那你叫他师兄罢。”

陈乖宝听见,又叫吓了一抖:“嗯。”

宁擒云还要替这二人说和,虽然他眼瞧着与自己儿子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你便叫一声。”

陈乖宝憋红了眼睛,被逼着叫仇人师兄,愤怨难平,湿着水雾的眼睛睇住秦炎,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唤了声:“师兄。”

声音早都哭黏了,发出声来就是柔心软肠。

秦炎的心像中了一箭:“嗯。”

师父看向他,他极力保持自然,面色无异,认真回叫了一声:“茸茸。”

他自己这么叫,与别人都不一样,他放在心里,揉在口里,认认真真叫了一句“茸茸”。

只是他叫,与别人的都不一样。

“好,这便好了。”宁擒云舀了一勺甜粥喂给儿子,陈乖宝红着眼吃了,他知道儿子心里还是记恨秦炎,如今这样,他是该委屈,但却无法给他摊开了说自己的心思,只道:“以后好好相处。”

不会哄,努力想找一些别的事情转移他心情,想他笑一笑,便指了下头站着的爱妹,爱妹连忙怯怯上前跪着,问:“今日挑了他是吗?”

又揉搓着儿子总也暖不热的手道:“手怎么总这样凉?”

思考着到底还是把前些日子太医给开得补身方子吃上,姓白的胡吣,哪里说得茸儿的身子十分健壮,他摸着这天气就手脚冰凉了,明明还是不好。

想要激发他一些兴趣,引他活泼起来:“便给他取个名字,他跟了你,是你的人,取个名字,往后叫着顺口。”

陈乖宝叫压迫的近乎麻木了,有一句答一句,声音细细地颤:“俺……我不知道。”

宁擒云引导道:“随你的心意而已,叫着顺口就好。”

陈乖宝抬头看一眼爱妹,他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陈乖宝随口胡说:“叫他陈乖宝。”

宁擒云默一回,道:“不是说你叫陈乖宝?”

就是这句话。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了陈乖宝的逆鳞,也有可能是他忍够了,或把人吓了这么久,吓得反常了,将兔子提着耳朵提久了,它也得蹬两下腿,何况陈乖宝这凶恶东西,他腾地从宁擒云怀里挣起来:“对啊!俺是陈乖宝!你们听清楚了!俺叫陈乖宝!”

“不是什么宁茸!不是!不是!不是!!!”

他跑过去拉着吓坏了的爱妹扯到自己怀里,叫道:“俺就要跟他一块儿吃饭!怎么了!俺乐意!你凭什么管俺!屁规矩!”

所有人都呆了。

“就说俺!俺想说!”他指着宁擒云,态度被压到极度反弹,其实能看出来心虚,极度的暴烈就是变相的害怕,活物被宰杀之前都得撕心裂肺地嚎叫,那是一种明显的恐惧,大声哭叫,拿手揉回去眼泪不让落,极力做出凶恶的样子,浑身却在发抖:“你不是父亲,你才不是,你很坏,俺讨厌你!!!”

宁擒云的心立刻就被摔碎,四分五裂。

他越说越豁出去,回头拾起桌上一只碗,恶狠狠砸向下面坐着的秦炎,汤水四洒,碗落地上之前就碎了,秦炎的额头渗了血丝,陈乖宝叫道:“看见你老子就心烦!”

他一字一句道:“恨不得,杀了你!”

愤怒催生出无穷的力气,他一把掀了长桌,将饭菜洒了一地:“滚!都滚!不吃了!吃个屁!”

“俺不想看见你们!”

吼完这一句,情绪激动地已快喘不上来气,脸成了血红色,被迫弯下了腰急喘。

等着屠刀落下,或有人把他拉出去再次拖在马后。

受过陷阱和伤害虐待的野物,从来就没有安全感。

良久,死一般的寂静,屋里的下人只敢安静地跪上来在地上低着头收拾。

“别生气。”宁擒云站起身捏捏拳,他甚至害怕起来,眼神落寞躲闪,这情况了还想努力地哄儿子,这回却连古怪的笑容也做不出来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这回做得好些了。

到底没再说什么,立刻走了。

秦炎也走了,他额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两人一前一后,掀帘离开了屋内自冷风里不见。

陈乖宝长舒了一口气,立刻瘫在了地上。

爱妹赶紧就去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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