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大惊小怪干嘛？”爸爸看着照片，指着上面的女人道，“你小时候，你太奶奶给你看过这照片的，你忘记了吗？”
“有点印象。”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回家，“可是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太爷爷啊。”
“别说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爸爸道，“就连你爷爷也没见过。”
“我爷爷也没见过？”这倒是让小草没有想到，于是她接着问道，“那是怎么回事。爸爸，你快给我讲讲啊。”
爸爸看女儿着急的样子，疑惑道：“你这一进家门就找照片，找完照片又要我讲故事。什么情况？这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也没见你好好跟爸爸说说话。”
“噗”妈妈在一边笑出了声，“你还跟一张照片吃上醋了。你女儿这么着急肯定有事呢。你要记得什么就赶紧跟她说说。现在也快中午了，我去买点菜，咱们随便吃一点。晚上再好好吃一顿。”
妈妈说完，就出了门。
爸爸拿着相册，和小草一起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事情我也是听你爷爷说的，据说他小时候也没有见过他爸爸。好像是他还没出生，他爸爸就不在了。哎……”
小草一脸凝重的看着爸爸。
赵爸继续道：“好像说他当时是地下工作者，后来身份暴露。被秘密处决了。一开始你太奶奶只以为他是失踪了，直到很多年后，他的遗物被人交到你太奶奶手上。可惜……最后连遗体都没找到。”
“连遗体都没找到？可是我们每年去给太奶奶扫墓，她旁边的……”
“是个衣冠冢。”爸爸回答她道，“里面放了一些他的遗物。”
……
父女俩沉默了好一阵。
“不对啊。”赵爸道，“我记得这事情你太奶奶都跟你讲过好多遍的呀。她那会儿老年痴呆，什么人都不记得了，倒是整天抱着你，跟你一起看着照片，讲她那会儿的事情。你怎么忘记了？”
赵小草忍不住白了她爸一眼，道：“我亲爱的老爸，太奶奶去世那会儿，我才七岁。我哪还记得住那些。我能记住看到过这张照片，还有照片上的人已经很不错了。”
赵爸“嘿嘿”一笑，“也对也对，你这好记性倒是像我。”
“可不嘛，好基因都是像了你了。”小草一边陪着爸爸开了个玩笑，一边用手机相机把太奶奶和太爷爷的照片拍了下来。
“你这是干嘛？”赵爸好奇问道。
小草收起手机，郑重的看着爸爸道：“爸，我好像找到太爷爷的家人了。”
“啊？”
这天吃完午饭之后，小草就开始跟父母讲述在上海的经历，和菲利普奶奶的故事。一直讲到晚饭后，一家人在客厅坐着又讲了一会儿，她才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讲完。
赵爸在临睡前，还在感慨，没想到到了他这个年纪，还能帮他素未谋面的爷爷找到家人。虽然这家人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
小草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看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此刻心里也越发激动起来。赵熏熏他们家找了大半个世纪的亲人，竟然也是她的亲人。真想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菲利普。
这样想着，手机里和菲利普的聊天框已经打开。
按下语音键，她的声音都有点激动的发抖：菲利普，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好像帮你奶奶找到他的弟弟赵磊了。只是他早就已经去世了，因为某些原因，遗体也没有留下来。我这里有一张他的照片。你看一下，是不是他。
说完，她把照片一并发了过去。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菲利普，她和赵磊的关系。两张照片都有些年头了。她希望等菲利普那边完全确认，她在告诉他。
这会儿国外还是凌晨。小草握着手机，等着菲利普看到消息后回复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尽然可以走的这么慢。外面的夜已深。小城的夜十分静谧，这里过了12点，几乎每一家的灯都熄灭了。
“叮~”手机信息突兀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宁静。
小草打开手机消息。是菲利普。
“是他！小草！没错！就是他！”
听着这声音，小草也知道大洋彼岸的他有多激动。
“叮~叮~叮”
消息不断地进来。
“天哪。小草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你说回家，就是因为有他的消息么？”
她知道这会儿他有好多问题。她也早就想好了要告诉他的。
她回复他道：是的，我回家是因为他。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另一件事。我之所以能找到他。是因为，赵磊，他是我的太爷爷。
这个消息发出去后，那边久久没有在回复过来。
小草心想：我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他不会以为我是骗子吧？就算是也不能怪他。这事情对她来说也是太突然了。
谁知道，正想着。菲利普的跨洋电话已经飚过来了。
“喂。”小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小草！”电话那头的人却没有那么淡定，“对不起，这么晚了我还给你打这个电话，可是我真的等不及你回复消息了。”
小草抿了抿唇，“我知道。”
“小草，你有护照么？”
“护照？”
“是的，我想邀请你来一趟M国。你也知道的，我的爷爷奶奶他们年纪都很大了。特别是爷爷，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他们俩都没办法坐长途飞机来见你。可是我真的很想让他们见见你。特别是奶奶。她一定很想见到你，见到她弟弟的亲人。”
“护照我有，我愿意去M国见你的爷爷奶奶。”
“谢谢你！小草！”
那晚之后，小草就等着菲利普为她安排接下来的M国之行。只是过了两天，菲利普又给她发消息说当时自己太激动了，没有为她考虑太多。一个女孩子离开家，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到异国他乡，他竟然没有考虑过她的安全问题。就算是她自己愿意。他也应该考虑到的。想到这点之后，他让小草给她的父母也做了护照。
半个月之后，小草爸爸妈妈的护照做好。菲利普为他们一家买好了来回M国的机票。一切总算是安排妥当了。
从上海国际机场出发那天，飞机起飞前，小草一家坐在VIP候机室里，一个机长打扮的年轻人朝她们径直走过来。
一米九的个子，古铜色的肤色，浓眉方脸。站在小草面前的的时候，仿佛黄金海岸的一道阳光笼罩在她头上。
“你好，请问你是赵小草么？”
赵小草起身道：“你好，我是。请问你是？”
高个子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唐一飞，是你们这一趟飞M国的副机长。”
小草颇疑惑的又回了句：“你好。”这VIP候机室，还有副机长过来打招呼的服务么？
见小草眼中透露着清澈的疑惑，唐一飞疑问道：“菲利普叔叔没有跟你提过我？”
看这人也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可是从他嘴里听到他叫菲利普“叔叔”，小草有点忍俊不禁道：“没有。”
听到自己没有听说过他，这位副机长显然有点失望，不过，他很快又介绍了一遍自己：“我叫唐一飞，一飞冲天的一飞。菲利普叔叔没有跟你说起过我，不过他可跟我说起过你。唐浩天，你知道吧。那是我太爷爷。”
唐浩天，她当然知道。顾清华的挚友，那一年牺牲在长空。没想到，他的后人继承了他翱翔天空的志向。这算不算是一种传承呢。
正想着，唐一飞继续道：“好了，我也要去准备准备了。放心，我答应过菲利普叔叔，这趟旅程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谢谢。”再看向唐一飞，小草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感谢和敬意。感谢是他，敬意是给他的太爷爷。
飞机在飞了十几个小时候，终于到了M国L市。菲利普亲自在接机口迎接小草一家。
等了很久，才等到他们一家出来。远远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小草跟在一对夫妇身后。他知道那一定是她的父母。
菲利普本身就很高，站在人群里也是十分显眼，不单是他看到了小草，其实小草在出接机口的时候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直到一家人走到他面前。他有礼貌的用着他蹩脚的国语跟赵爸赵妈自我介绍并打了招呼。当他看向小草，她反而觉得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
按照身份来算，她应该像唐一飞那样叫他一声“叔叔”的。可是看他的样子，明明那么年轻。这一声叔叔，她真的喊不出口。
“Don’t call me uncle。”他看着小草，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嗓音冒出来一句英语。
小草讶然的看着他。他怎么知道？
“唐一飞从小就调皮。他从来没有叫过我uncle。”
“可是他明明在我面前叫你……”
“我不准你叫我Uncle。”菲利普脸上笑着，可说出的话却不容小草拒绝。
小草抿住了唇：不叫就不叫呗……你是老板，你最大。
菲利普见小草吃瘪的样子，想笑又极力忍住。他转脸看向赵爸爸道：“Uncle赵，你们一路也辛苦了。酒店我已经为你们定好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爷爷奶奶那边等我安排好，尽快安排你们见面。”
在去酒店的路上，菲利普告诉小草说，安排他们来M国的事情，他还没有告诉过爷爷奶奶。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也怕奶奶因为记挂着这事太过激动而影响休息。如今他们一家都到了，等他安顿好他们之后，他就回去告诉奶奶这件事。这两天应该就能安排见面。
临告别前，他还问小草要走了她太奶奶和赵磊的照片。
两天后，在菲利普的安排下，两家人在他家开的酒店的VIP包厢里见了面。
小草终于见到了菲利普故事里的赵熏熏和顾清华。迟暮夫妻，相扶而来。
赵熏熏在见到小草之后，也是格外激动，一直握着小草的手，又摸摸她的脸。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身边的顾清华爷爷一手握着拐杖，一手拿了纸巾擦着赵熏熏的泪安慰道：“好了，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该高兴才是。”说着又忍不住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现在这样老泪纵横的，小心吓到孩子。”
顾清华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被小草听到了。只见赵熏熏一边挂着泪，一边忍不住看着顾清华嗔笑了一声。
年老夫妻，这样的相处模式，真是让人羡慕。
赵熏熏缓了一会儿后，对小草道：“其实念中第一次让我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眼熟。”她拿出菲利普给她的那张照片，她轻轻的抚摸着照片，叹息，“你跟小玫瑰真的长得很像。没想到他们会在一起……”
小草看向赵熏熏手上的照片，其实她小时候，爷爷也这样说过，说她长得跟她太奶奶很像。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在太奶奶神志不清的那几年，才会一直拉着小草，跟她说年轻时候的故事，只是那时候她太小，完全没有记住太奶奶的话，不然说不定她也能给赵熏熏讲讲后来关于赵磊的故事。
正想着，又听到赵熏熏略带哽咽的声音响起：“赵磊，二姐终于找到你了。”
她枯瘦的手指抚摸着照片上他弟弟的模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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