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甘露殿的日子不是好过的,虞泠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现下只想知道如何与宫外传信,让裴贺知道自己安好。
让他知道做什么?虞泠转过身,看着黑漆漆的宫墙,向上望去,一轮圆月,几颗残星。
黄维景推开木窗,正好对着窗外碧星璀璨的夜色,凉风轻灌进来,李谲翻着书页,问道:“阿娘那如何了?”
“虞娘子聪慧,必然是过了贵妃娘娘的考验,做了甘露殿的专属女史。”黄维景笑道。
李谲手里把玩着玉笔,轻微勾起唇角,道:“我让她进宫可不是让她当什么女史的,我要把她绑在我身边,为我做事。”
“就为了修补手札一事?”黄维景不解。
李谲笑:“你还不明白吗?你个女子从朔北来到大晟,靠着自己女扮男装进入国子监,重要的是,是她,拿回来了云州堪舆图,足以见她的深不可测。”
“女史只是个挂名,或者说是本宫给她的一个甜头,她不是想做官吗,女官。”
他将玉笔轻摔至桌案之上。
......
清晨侍剑方才打开门,门口停着的马车里便跑下来一个叽叽喳喳新燕一般的小娘子,他有些惊异还是上前迎了迎,“陆娘子?”
陆言蹊扬起了下巴,像是一只急切得到夸奖的小狗,她提起裙摆迈过大理寺的门槛,边道:“裴哥哥在何方,我要告诉他一件大事!”
侍剑失笑,也不好拦着,道:“娘子莫乱跑,属下带你去找我们少卿。”
裴贺正在房中处理公文,陆言蹊却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像模像样地拱拱手。
“言蹊?你怎么来大理寺了,是出了什么事吗?”裴贺有些诧异。
陆言蹊笑露出一口白皙的牙齿,道:“裴哥哥我可帮了你个大忙,你必须在长安最好的酒楼请我吃鸭子和炙羊肉。”
裴贺觉得好笑,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扬眉道:“你说说,你帮了我什么?”
陆言蹊坐下,翻开身上随身带着的小包,趾高气扬道:“我帮你探查到那位夫人的姘头是谁了!”
听她话中之言,裴贺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便蹙眉看向一旁候着的侍剑,肯定是他干的好事。
侍剑摆摆手,又认命地垂眸。
裴贺开口道:“哪位夫人?怎敢劳烦陆尚书的千金?”
“裴哥哥你别怪侍剑了,是我要帮他忙的,左右我平日里也闲着。”陆言蹊直言。
陆言蹊道:“我一路跟着唐夫人,见她买完了东西也不着急回家,反而去了青莲巷的一处宅院。我问过了,那间宅子平日里也不住人,偶尔才有人来,而且我让梅珠查过了,那是王家的宅子。”
“王家?”裴贺讶然。
陆言蹊接过闻笛带上来的蜜饯和果子,一边吃一边说道:“我跟她还算相谈甚欢,她本人没什么心眼,就是身边那个丫鬟......老是不让她说话。”
“我多半了解了。”裴贺思虑片刻道,“陆娘子,等会我着人送你回去,后面的事儿你就不必在插手了。”
闻言陆言蹊心有不满,她好不容易找了件事做,摆脱了无聊的生活,才不要被扼杀在摇篮里,所以她决定耍赖。不过她的小心思绕不过裴贺,后者似笑非笑地正注视着她。
“裴哥哥,我这蜜饯还没吃好......”
“等会我让人包了给你带回去。”
“哎呀,我肚子痛!”
“肚子疼?莫不是吃坏了东西?闻笛,你去......”
“哎呀!闻笛不许去!”陆言蹊一提裙子站起来,噘嘴看向裴贺,可怜巴巴道,“裴哥哥,我不想走,你就让我帮忙吧......”
裴贺收起笑容,严肃道:“陆娘子,不是我不让你参与,只是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更别说我与你哥哥是好友了,他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今日,你只能以妹妹的身份进入大理寺,知道么?”
陆言蹊似懂非懂,心里虽然还是失落,也明白自己要听眼前人的话,不能耍小性子,只得乖乖跟着闻笛离开。
“等等,”裴贺叫住她,“到时候案情水落石出之时,陆娘子的功德本官自然会添上一笔。”
闻言陆言蹊顿住步子,原本失落满满的眼睛里迸出惊喜的亮色,道:“真的么,谢谢哥哥。”
堂中几个人忍不住偷偷笑出声,被陆言蹊狠狠瞪了一眼,她扬起下巴,高傲道:“笑什么,你们有本小姐这样大的本事吗?”
等陆言蹊的背影远去,裴贺才松了口气,堂中静地吓人,侍剑悬在头上那把剑总算要落下来了,他知趣地上前跪下,恳切道:“是我关心则乱,误扰了陆娘子,恳请少卿责罚。”
裴贺指着他:“我当然要罚你,我们大理寺的信条之一——查案必不能牵扯无辜的人,你此番行为,若是陆娘子惹了那些人的注意该当如何?”
“属下知错。”侍剑沉声道。
“既然知错,就老法子吧。”裴贺抬了抬眉梢,然后继续低下头去看卷宗,“先领了三鞭子,在给太平寺挑五担水。”
去而复返的闻笛听到裴贺的话忍不住笑道:“你啊你,活该。”
“你别急着笑他,”裴贺招手,让闻笛前来,“我已经画好了青莲巷的地图,圈出了几个地点,你叫人看着,务必查出来那个跟唐夫人私会的人到底是谁。”
......
宫廷之中有六局二十四司,而虞泠这个女史却不属于任何一个,只是甘露殿的女史,这更让她对李谲的用意表示怀疑。
他想留她在身边,故而寻了个名头?
难道是因为云州堪舆图?虞泠心头掠过一道寒光,她闭上书册,里面夹杂着一只秋叶银杏,还是在宫外是收集的,经过月余,逐渐脉络清晰起来。
李谲是不是已经查出了她的身份,查到了哪一层?他想亲自拿下云州缺的不仅仅是云州堪舆图,还有一个对南国了如指掌的人。
这个人,来自南国,居于朔北数年,如今辗转又来到了长安。
虞泠心绷如一根琴弦,在欲断将断的时刻被铜铃声打断。
天色青白,浓雾淡淡罩着院落中娇艳的花朵儿,她提裙起身,伴随的宫婢呼唤的声音拥向正殿。
“娘娘起了!”
伺候梳洗的宫婢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候着里面的贵妃。
虞泠和燕春一起为贵妃穿戴,她手熟了不少,熟练绕到贵妃身前屈下身为她整理,贵妃垂眸打量着她,上扬的眼尾如狐狸一般。
“阿泠啊不日便是七夕乞巧,你跟燕春带着宫人们一起准备准备?”她笑道。
虞泠道:“是。”
“你来了甘露殿不过几日,竟样样俱到,本宫说什么你也能立马明白,本宫可要好好地夸夸那个混小子了。”贵妃道。
虞泠替她整理着裙摆,保证上面无一丝褶皱,“这些都是婢子应该做的。”
静贵妃看着她:“本宫总觉得你在这总归是屈才了,本以为谲儿是一时兴起,不时就来把你要走的,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向本宫推举你,既是这样,本宫也不可辜负了你。等七夕宴会过后,便给你寻个好去处安置。”
虞泠愣了一下,接着回答道:“婢子一切都听娘娘的。”
她直起身,对上静贵妃身后燕春的目光,垂首后退了半步。
“你就决定待在这儿了?”燕春拉过她轻声说,虞泠收回落在静贵妃背影上的目光看向燕春。
虞泠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还算袒露心声:“我想待在哪儿现下不是我能决定的。”
燕春看着她,心有唏嘘,世上女子多为飘零蜉蝣之身,不是依附于旁人便是任旁人差使拨弄,何曾能自己决定,她不也是一样。
“总归,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虞泠笑笑,那笑容倏地顿住,她感觉脖颈处一阵瘙痒,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燕春意识到不对,忙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虞泠蹙眉:“也不知怎的,脖颈处突然好痒。”
燕春拨开她一直在挠痒的手,关切道:“让我来看看,可别挠了,万一挠出了血还怎么在人前伺候。”
虞泠点点头,放下了手。
燕春这厢剥开了她的衣领,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虞泠原本细嫩的脖颈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她皱起眉头,道:“怎么会这样?”
她拉了虞泠回到房间,让她将衣服脱了,看看还有没有别处起了红点。
“若不是吃错了东西,亦或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
燕春正说着的话猛地顿住,衣衫褪尽,呈现在她面前的不仅是虞泠雪白皮肉上的密布红点,还有她浑身的伤痕。
她垂下目光,轻声道:“你可知这甘露殿的人或多对你颇有微词?”
虞泠抬眸:“嗯?”
这声嗯带着一瞬的诧异,也有一丝意识回转时的肯定。
燕春按了一下虞泠肩头的红点,见红点未褪。
“她们认为凭你的相貌,一定是跟秦王殿下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故而他才拨你来了甘露殿,让你一下便凌越在她们头上。”她轻声道。
虞泠笑笑,故意去问:“你也是这么想的?”
燕春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还是承认道:“是,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直到......”
“现在看了你这满身的伤痕。”
虞泠拿下燕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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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谒金门(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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