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不怕鬼,更何况来者也不是鬼。
凭借气息暴露的特征,狐七立即就分辨出他们都只不过是寻常的人类而已。他们身上穿着江湖人所用的夜行衣,面部带着黑色的面巾,就连头上都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如此这般便能将身形轻松融入到黑暗的夜色之中,凡人若不是在近处观察的话,恐怕很难在夜色中分辨出来。
除此以外,这两个人的手中各提着一支提灯,细长的灯杆被染成了纯黑色,杆子顶部挂着的则是一个形制奇特的灯笼——那两团微弱的幽蓝色火光正从这种特制的灯笼中发出的。
这些灯笼与寻常的提灯灯笼不同,它们的外面并未糊上纸,而是只留了一副几乎微不可察的细铁丝骨架。从远处看去,里面的火焰就好似直接燃在半空中一般,极具迷惑性。虽然狐七也不清楚这些人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使得灯笼中的火焰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但身为一个狐妖,他可以肯定那些火焰都只是普通的凡火,并非至阴至寒的鬼火。
很显然,这些人为了装神弄鬼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鬼烛已经不多了,告诉手下那些人,让他们今后省着些用。”
两人之中,身型高大的那个沉声说了这句话,之后便立即熄了提灯里的火焰。另一个人听后,也利落地熄了提灯里的火焰,并从腰间拿出了一支寻常的火把点燃。转瞬间,金黄色的火光照亮了二人身旁的那一寸方圆。
借着明亮的火光,那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开始警惕地环顾起大厅的内部。狐七见状,也立即将身形隐藏在了几根房梁遮挡出的阴影之内。那人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便独自向着大厅更深处走去。
狐七匍匐身形,在房梁上跟随那个黑衣人的步伐一同向着大厅后方行进。
那个黑衣人最终停在了大厅后方、一处接近后门的位置。他面对其中一面墙壁站定,然后举起手开始在墙上操作起了什么。狐七很想看清楚他在干什么,可惜自己的视角恰好被黑衣人的背影牢牢挡住,没办法看清他手上的动作。片刻之后,那道厚实的墙壁内突然传来了一阵规律而低沉的响动——听起来显然是某种机关运作时所产生的动静。
机关术是人族独创的技艺之一,虽然其能力远达不到乘虚御风、移山填海那般强大,但其中蕴含的奥妙也非常深,潜力可谓是无法估量。原本绝大多数妖族对于机关术都不甚了解,不过狐七已在人间游历了许久,期间也有幸遇见过一些机关术的大家,所以此刻立即就能辨识出这是机关运作的动静。
那个身型高大的黑衣人在墙上继续摆弄了一番之后,机关运作之声又戛然而止。操作完毕,他返身回到了大厅的前方,带着另一个黑衣人一同走出了大厅。
等到二人均已离开大厅,狐七便从房梁上灵巧地跃了下来,接着立即伏在门后,悄悄向外观察他们的行踪。视野之内,那两个黑衣人先是径直穿过了前院,又沿着笔直的过道向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突然向侧边一转,随之消失在了通往一处小庭院的满月门内。
如此一来,自然跟要过去瞧瞧。
其实,早在刚刚进入赵家废宅的时候,狐七就已经探查过他们进入的那座小院了。那个院子本身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里面除了有几座倒塌的屋子之外,还有一口用作取水的井——在偌大的赵家废宅里,与之类似的庭院少说也有几十个。狐七熟练地翻过矮墙,之后藏入一丛荒草之中悄悄观察。只见院子里除了刚刚进去的那两个人之外,竟然还多出了三个人,他们也都统一着装,穿着和那两个人完全一样的夜行衣。不仅如此,院子里还停着两辆牛车,想必是被另外那三个黑衣人一同牵过来的。
狐七仔细打量起那两辆牛车,只见车上各运着两个大箱子,箱子都关着,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那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来到院子里之后,随即指挥着其余几人将那两个箱子依次搬到了井边,然后又用绳索将两口箱子一一吊了下去。等到箱子全部送入井中之后,他们五个人也都逐一下到了井里。
确认院中再无他人,狐七也从草丛里悄悄走了出来。
他轻步走到井口边缘,谨慎地向下望去,只见这口枯井的底部此刻竟露出了一个之前探查时并未发现的机关暗门,门后则是一条斜向下延伸的幽长地道。那条地道的墙壁上镶着石砖,底部也修有整齐的台阶。显然,这套复杂的机关和这条结实的地道都不可能是临时修建出来的,而是原本就存在于赵家大宅之内的。
狐七想要再往地道内部查看,可惜站在井口的位置没办法看见更深处的情况,只能看到里面好像微微泛着火把的光亮。
眼下这种情况,贸然进入地道探查自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一来,狐七尚不清楚地道里的具体情况,进入之后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二来,在这样狭窄的环境中也无法施展妖箭,如果遇到棘手的情况会难以应付。虽然狐七还有一个妖器是剑,但是狐七的剑法远不如箭法那么厉害,他一共只会五个进攻的招式,若是在危急时刻用来防身还勉强可以,若是用来正面交锋就显得很勉强。
既然这些人将牛车留在了此处,那么理应也会从这里出来。狐七打定主意,便再次藏进了草丛。
不久之后,这些人果然又从那口井里爬了上来,同时他们还把两口大箱子又重新吊了出来。做完之后,那个高大的黑衣人再次走进正厅之中,井内也再次传来了一阵机关运作的响动。等到机关运作的声响停止,他又从正厅里走出来,然后带领其余的四个人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们走时,还把那两辆装着箱子的牛车也一并牵走了。
破败的院子重归寂静,只剩下一片枯草和废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狐七再次从草丛里现身,然后立即来到那口井边查看。此刻,井底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全然看不出暗门的痕迹。他索性纵身跳入井底,用手在暗门的位置试探性地敲了敲,只听那处井壁上传来了厚重的回声,听起来与实心的井壁几乎别无二致——如此看来,这道暗门应该十分坚固,寻常手段必定是无法破坏的。
狐七虽然是个千年的狐妖,但他擅长的都是诸如妖箭、狐火、听风这类的术法,对于眼前的机关石门无可奈何,更何况,即便他有摧山裂石的本事,强行摧毁这道门也很可能会连同其后的暗道一并弄塌,所以断然不可硬闯。
看来只能改日再来埋伏一次,看看能否看清楚如何通过机关开启此门了。
夜过子时,万籁俱寂。
一道白色的身影伴着如水般的月色,迅速而安静地离开了荒芜的赵家废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次日,天澜城内。
又到了午时,城内的镇远大街依旧是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自古以来,但凡是拥有港口或位于要冲的城市通常都会变得十分富庶,而天澜城恰恰同时占据了港口和关隘的双重优势,其繁华程度自然也是整个北地之首。其中,最显而易见的例子就在这镇远大街的街头——像鱼片豆腐汤这样的吃食,若是放在北地其他郡县之中绝对算得上是珍馐,只有地主乡绅才能吃到;而在天澜城之中、在这条官列胡商往来不绝的镇远大街上,它却可以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一个普通的小摊子上,即便是城中的寻常人家也能吃得起。
当然,除了想尝尝这道天澜城有名的吃食之外,狐七选择这家摊子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摊主的年纪。
经营这家摊子的是个年近四十的老汉,虽然体态已经有些佝偻,但是气色看起来依旧十足。按照年龄推算,永光大劫的时候他应当正是十多岁的年纪,也是凡人一生之中记性最棒的时候。狐七因此觉得,自己应该能从他的口中打探到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摊子的摆设十分简单:一个灶台,几套桌椅,一个遮阳用的布棚子,仅此而已。狐七选了一个遮阴处落座之后,便直接要了一碗鱼片烩豆腐外加半张酥饼,之后一边喝着清凉的绿豆汤一边等待。由于特意选了个稍晚的时间前来,所以摊子上只有他一个客人,这样也方便与摊主闲聊套取些线索。
“看公子的气质打扮,应当是个读书人吧?”
未等狐七思索着开口,站在灶台边烹制吃食的摊主倒是先打开了话题。
“老伯的眼光真准。晚生乃是游学的儒生,因久慕天澜城盛名,故特地来此一游,今得见城中如此繁华,果然大开眼界。”
既然摊主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干脆就顺着往下接。
摊主见狐七这般回答得彬彬有礼,从容洒脱,谦逊大方,一看便是个才学非凡的儒生,于是便继续说道:“嘿,老夫果然没看错,公子一瞧就是个读书人”他一边熟练地烹制着狐七点的鱼片烩豆腐,一边与狐七闲聊起来,“像公子这般人物,想必应去过很多地方,见识也广。不过,我们这天澜城好歹也算是北方第一大城,繁华程度在整个天下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公子若是头次过来,老夫便给你推荐几个地方:等逛完这镇远大街之后,可以顺便去附近的定海祠里拜一拜龙王像,那里无论是求姻缘还是求财运都很灵;之后还可以直接去城东码头乘船观海,公子若是之前没见过海,必定会觉得相当新奇;还有啊,城北的九霄阁是听曲儿的好去处,那里的歌舞奏唱得的顶尖好,整个幽郡都找不出第二家;至于那座名头很响的观涛楼……其实倒是没必要去了,那里面的饭食贵不说,味道也没有多好,而且客舍还小,本地人从来不去;倘若公子要住店的话,倒是城东的官驿比较好,饭食价钱不贵,味也正宗,客舍宽敞还能看见海,早起推窗就能观日出了。”
狐七听到了这么一大堆建议,当即点头称谢。
接着,摊主便将刚刚做好的饭食端到了狐七的面前。
场外花絮……
肃野帝君(翻剧本):“这都第五章了,怎么还没到本君出场?”
狐七(得意地甩尾巴):“帝君干脆别出场了,直接让我单独走完主线吧,反正这故事也是‘主受’的。”
肃野帝君(随手扔下了剧本)气势逼人地径直朝狐七走来……
狐七(蹙眉)(警惕)(后退):“帝君这是做什么?”
肃野帝君直接将狐七逼到墙边,用手抵住了狐七身后的墙壁,戏谑地看着他。
“想——得——美!”
(注:本故事由肃野殿独家赞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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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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