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厨艺又精进不少。”巫眠嚼着口中的肉，感慨道：“肉质鲜美，入口即化，这般美味我倒头一次尝到。”
伯元听后，将那一碟子肉换到巫眠面前。
小七很是自豪地抬着下巴，得意道：“这是蟾蜍肉，为了逮这几只，小七可是蹲得腿脚发麻，连……”
噗——
巫眠得知自己吃的是什么，登时一口喷了出来。她接过伯元递过来的帕子，幽怨道：“□□肉……能吃吗？”
她脑海中浮现出往日遇到的□□精，满脸横肉，丑陋非常……
巫眠原本颇有胃口，此时食物梗在喉间，她是半口也吃不下。
透过窗子，月色倾注在四人身上，虽是冷夜，巫眠却觉得十分温暖惬意，许是这幽都的美酒使然，又许是眼前的景致使然罢。
巫眠目光自窗外的景色中抽离，落在同样侧目仰望月色的小九身上。
他修长指节抵住下颌，眸子半睁着，有风拂过，几缕青丝轻掠过他的鼻尖，添了几分柔意。
巫眠全然落了心神，一双眸子抑制不住地看向他，看得她心猿意马。她只能不住地给自己斟酒，而后一饮而尽，辛辣之感顺着血脉涌向四肢百骸，让她勉强收回一些神智来。
“主人，少饮些，当心身子。”
小九伸手欲制止巫眠斟酒的手。
巫眠已然喝了不少，面上微醺，不过瞳仁仍然清明，她笑道：“这幽都的酒不仅不会伤身，喝多了还能长命百岁。”
这长命百岁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的寓意，毕竟百岁于她这个上神而言，算是短命。
她留意到小九杯中始终空着，于是在给自己斟满之后顺便也给小九倒了一些，“来，你快尝尝这得来不易的佳酿。”
小九面上有些纠结，但也接下了。
巫眠盯着他为难的神情，问：“小九，你不会……没喝过酒吧？”
小九低垂着眸子，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算了，你别喝了……”巫眠忙将小九面前的酒杯夺了过来，顺道撇了伯元一眼。
第一次喝酒之人甚是可怕，因极难预料此人沾酒后会是什么模样。譬如伯元，只要喝酒便会浑身起红疹，呼吸困难。巫眠劝他尝了一次，见他那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属实有点后怕。
等等！她好像也从未见过小七饮酒……
等她留意到此事，小七已经干了不知道多少杯。
看着好像没事。
巫眠将才有些放下心来，便听到几声翅膀煽动的声音。只见小七身后化出鸟羽，目光游离，瞧着便是醉了。为防止他不小心将这桌好菜掀翻，伯元像捉鸡一样，一把抓住他身后扑腾的翅膀。
小七手里握着酒杯，满目幽怨地瞪向伯元：“你抓我翅膀做甚？放心，我不会飞走的，小七要一辈子和大家一起，一辈子在这个小破院子里。”
小破院子？巫眠眉头很是诡异地拧在一处。
“好，行。”伯元提溜着小七的翅膀，极其嫌弃地将他拎起身来，“你醉了，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屋。”
“我不回去。”小九挣扎着朝巫眠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我有很多话要和主人说。”
“何事，等你清醒了再说。”伯元脖子青筋都起了，也没能将小七拉回身。
小七没有理会他，依旧抱住巫眠的胳膊，一双狭长的眸子看向正紧盯着他手里动作的小九。小九看过来的眼神不怎么友善，小七对上一瞬便觉浑身生寒。若是在平时，小七定会立刻松手，很是自觉地挪开身子。可此时借着酒劲儿，他非但没有松手，还将半张脸贴在巫眠衣袖上，挑衅似地撇了小九一眼，道：
“主人，小七一直想问，这只狐狸究竟哪里好？主人如此喜欢。小七自知比不过伯元，毕竟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可小七明明比小九先到，主人却爱小九更甚。小七不求别的，只求主人日后若是和这只臭狐狸结为伴侣，也莫要忽视了小七……”
听着小七这番话，巫眠脸色由青转黑最后满是红晕。她第一反应便是朝着小九解释道：“小七醉了，醉话可听不得。”而后她忙唤回愣在一旁的伯元，“你快将他送回房休息，按住他，别让他跑出来再胡言乱语……”
巫眠瞧着小七这幅模样，很是害怕。他倒是应了那句老话：酒后吐真言。
不过这真言，不吐也罢……
伯元将小七提溜着送回了房，瞬时周遭清静了。
只留小九和她二人，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巫眠主动缓和道：“时候不早，不然将桌席撤了，先回去歇着罢。”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子。
一双手伸来，握住她的手臂，拽住了她。
小九别扭地背过头，轻声道：“主人……可否陪小九再待一会儿？”
巫眠不禁捂住胸口，她顿觉心口有数根细丝，同她心脉缠绕在一处，若是这丝线断了，她只怕再难抑制内心的情感。为避免失态，她时刻小心压制，可小九的声音却如同拨片，一次次震颤这些细丝。
见主人为难，小九解释道：“只是觉得今夜月色极好，若是错过，可能不会再有这般美好的景致。主人可否最后再陪小九看一次月亮。”
他望向她的眼神是如此恳切又真诚，巫眠根本不忍拒绝，干脆坐下给自己斟了杯酒，平复了一下，移开目光欣赏起深夜月色来。
素月分辉，银河共影。
如此美景，若是有人同她互酌，便完美了。
小九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端了杯斟满的酒，“主人，小九陪您。”
说罢，小九便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巫眠些担心，小九从未饮过酒，也不知酒量如何。她盯着小九的眸子看了又看。
嗯，清明一片，应当无事。
遂很是快意地随了一杯。
只是还未等她再斟第二杯，便听到砰——的一声。
小九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这便是……一杯倒？
嗯……她身边这些人真是，没一个能行的……
夜风渐起，吹得她酒劲散开，她感觉浑身酥麻，脚底悬浮，整个人轻飘飘的。
她抬起胳膊，推了几下身边彻底昏过去的小九，柔声唤道：“小九，你让我陪你赏月，怎得自己先睡了。”
夜半，云层愈发的厚，一股凉意袭来，巫眠瞧着面前熟睡之人，心头一动。她起身，踉跄走至窗前，关上窗子，屋内瞬时少了些许萧瑟寒气。
她站定在窗前，注目瞧着趴在桌上熟睡的小九，脑海中浮现第一次将他捡回来的情景。
那时他伤得看不清面目，白色毛发沾满血污，她小心将他抱到怀中，小家伙眼睫颤动两下，朝她怀中钻了钻便彻底昏了过去。
她记得，那时小团子不全然是白色，好像脖颈处还有几撮金色的毛，纹路甚是好看。
巫眠来到小九身侧，左右打量了一番。
不知，化成人形之后，这纹路还在不在。
她忽然窜出个想法来，扒开他的领子瞧一眼不就知道了。
如此想着，她手便伸了过去，她伸得极慢，只因她仍存有的一丝意志不住地劝道：
“巫眠，非礼勿视。”
念着念着，她这手还是伸了过去。她将手轻轻搭在小九肩上，安抚似的顺了顺他衣衫的皱褶。小九长发全然铺在身后，巫眠手落在他青丝之上，正当她欲拨开之时，手腕忽而被人紧紧握住。
小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看得出他努力想要睁开眸子，只是眼皮过于沉了些，他尽力抬眉，眼眸依旧半眯着。
待他看清面前是何人，手中力道瞬时减弱。他眼含醉意，原本警惕的神色松了些，他撇着唇，含糊不清唤了声：“主人……”
巫眠因着心虚，忙用力抽回手，背过身子道：“我只是见你醉了，怕你像伯元那般起红疹子，所以……”她说一半，忽而觉得自己同一个烂醉之人委实没有必要解释，此时无论她要做何事，要言何物，这人只要睡一觉，明日便什么也不会记得。想到此，她底气方才足了些，“你既醒来，便回房中去睡，免得在这里着凉。”
巫眠寻思着，要趁小九有几分意识时将他劝回房中，不然他这么大一只，她可是扛不动。
小九倒也听话地应了一声，而后双手撑着桌子艰难起身。
巫眠见他踉踉跄跄，好心去扶，这一扶不打紧，小九一个抬手，胳膊重重落在她肩头差点给她锤晕过去。
她这扛了一下才觉出二人身形差距来，于是心想还是算了，她这主屋虽窗子多，关上后总归不算冷，就让他趴睡在这外堂一夜，应也无碍。
她实在扛不动这尊大佛……
小九有意无意间将脑袋往巫眠耳际凑了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也往回拢了几下。
得……巫眠只觉脑袋彻底被这人禁锢住，别说挣出去，动弹都费劲……
小九忽而面朝着她，似是想对她说些什么，只是这话还没道出口，巫眠便支撑不住，被小九压垮身子，二人倒在桌案上，慌乱间碗筷扫了一地。
寂静夜色，被一阵破碎之声打破。
还好小九用手撑在她身后，她才没有被桌角给硌到，不然这一下子，怕是要给她这腰伤得不轻。
“主子，发生了何事？”
被小九这个家伙压着，巫眠好不容易探出个脑袋深吸几口气，却又被门外的声音惊得缩回了脑袋。
是伯元的声音。
伯元听到声音后便急忙赶来，却见主子房门窗子都关着。
巫眠将脑袋藏在小九身下，隔着窗子紧张解释道：“无事！今日酒饮得多，我有些醉了，不小心打碎了酒杯，你……”
话说一半，巫眠便对上小九的眸子，他此时垂眸俯看着她，原本因醉意迷离的双眼，此时多了一抹异样之色，不过只浮现一瞬便隐去。
伯元听主子话说一半忽而止住，顿时心急，朝着门走近两步。
“我没事！”巫眠忙喊住他，此时小九正欺身将她压住，若是这般情景被伯元看到了，她只怕几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我已经歇下了，你先回吧。”
她边说着，边费劲撑着身上那人。
伯元仍有些担心，他在门口踱了好几来回方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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