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微凉,星夜浩瀚。
此时多说无益了,权宜之计,既来之则安之,锅巴和阿兰二人在雪地里潜伏着。
“这里四处是官兵和流民,我们躲着点快点离开,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来都来了,这么轻易就走……你甘心吗?”阿兰却是满脸的不情不愿,甩开锅巴的手,抱着膝盖坐在原地。
“阿兰,不要任性!”锅巴无可奈何,扶住阿兰的肩,企图拉她起来,“太危险了。”
阿兰扭过头轻哼一声,不予理睬,像是铁了心的不肯轻易离开,甚至捂住了耳朵。
“不听不听,锅巴念经。”
锅巴:“……”他怎么记得原话是王八念经?
“什么人?”
“出来!”
却在此时,树梢后的一团火光靠近,随着一声厉声高喝,周围巡逻的人似被惊动了。
寂静的林子里霎时间接二连三亮起了火把,林惊鸟飞,数不清的飞鸟扇动翅膀宛如一阵风暴离开了林子,一时躁动。
“不好!被发现了!”锅巴面色大骇,情急之下拉着阿兰就跑。
阿兰亦是面色惨白,呢喃道,“不可能!这里附近应该没有巡逻才对。”
他们二人慌慌张张的动作太大,在黑夜里成了两个活靶子,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四面八方传来的恐吓声。
“站住!”
“不许跑!”
冰冷的利刃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嘶鸣,长矢穿透冷风,击碎月色,密密麻麻落在二人身边。
“他们放箭了,怎么办?”阿兰的双腿瑟瑟发抖,眼睛里没了光芒,涌动着浓浓的后悔,声音里染了哭意,“早知道就不来了……”
“阿兰,别回头,不要停,一直跑。”
锅巴气喘吁吁的声音响在耳畔,青涩沙哑,却比阿兰要镇定许多。
“不行的……我的腿发软,跑不动了。”阿兰牙齿打颤,已经落后锅巴一段距离。
她央求着:“锅巴,不要丢下我。”
“坚持住……阿兰!”锅巴眼睁睁看着阿兰摔倒,身后追赶的箭矢并未消停,一根接着一根落在阿兰身边咫尺的地方,只差分毫就落在她的身上。
他正要回头去扶阿兰起来,却听一声惨叫,阿兰的腿被钉上了一支箭,半臂之长,贯穿了她的腿,将人死死钉在地面上。
泪水从阿兰的眼眶里涌出来,她哭着嚷嚷,“好疼好疼好疼!我好疼!锅巴,呜呜呜呜呜呜,我……疼……呜呜……”
她伸出的手使劲扒在雪地里,无力挣扎着,血晕染透了这片雪。
锅巴回过头,看着还差十几步远的追捕他们的人,毅然回过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把箭矢从地上拔出来,又把阿兰背在身后,跌跌撞撞往前跑去。
追兵和他们只差几步远的距离了,好像触手可及。他们就像是两只逃不出笼子的困兽,只看得见眼前微渺的希望,就拼命的跑。
身后的叫嚣,冰冷的空气,女孩的哭泣,胀痛的肺腑,这一切如梦如幻。
“不能停……不能停!”锅巴的心坚硬如铁,一步步挪动着灌了铁铅般的双腿。
在雪地里行走不易,他跑的其实不快,但追赶的人身上穿着厚重的御寒衣服和钢筋铁甲,又要兼顾放箭,追逐的不算十分紧迫。
锅巴不知道还要跑多久,只是心底的一股气,他怕随时可能卸了。
阿兰的眼泪是这冰天雪地里难得的温热,滴落在他的脖颈里,暖意转瞬即逝,意识到女孩在抽噎,坚定了锅巴更不能倒下的决心。
可是,真的太累了。
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密林与他们的村庄隔着一座山,锅巴和阿兰虽然会到这里玩,当作年少时的秘密基地,但山林陡峭,他们也只在熟悉的地方玩。
此时夜黑风高,前不着路,后有追兵。
已不知走过了多少个分叉口,场景已然陌生,且前路又依稀难辨,锅巴感到自己快要力竭而亡了。
“小兔崽子,跑不掉了吧?”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他们被重重包围住了。
锅巴背着阿兰一步步往前面的未知处挪动着,回头畏惧地望着这些身形高大的朝廷铁甲兵。
咽下干涩的口水,锅巴听说这些铁甲兵和流民一样不讲道理,见人就杀,唯一不同的是,流民会吃人,抓到落单的村民会把人剥皮抽筋,就地解决。而铁甲兵则视人命如草芥,任意杀伐。
这个年代,人命,总归轻贱。
“呦呵,这女娃子长得还可以,弄死前兄弟们几个还能玩上一遭。”
“至于这男的,阉了再杀,桀桀桀……”
提着铁剑的高大铁甲兵狞笑着一步步往前,目光森寒,笑容狰狞。
锅巴回头看了眼脚下空落落的悬崖,失策!
他光往着无人处跑,不熟悉地形,竟将自己逼入了死路!
“怎么办?怎么办?”越到此时,锅巴越是屹立不倒,背着阿兰的双臂愈发收紧。
“罢了,赌一把吧。”
像是忽然下定了某个决心,锅巴一下子往后仰去。
“啊!”阿兰惊叫一声,却被锅巴护进怀里。
“格老子的!”铁甲兵怒目圆睁,气的一刀砍在雪地上。“那小子带着小妮子跳崖了。啊呸!”
“真他妈的晦气,白忙活一场了。还以为能开开荤呢。”另一个铁甲兵舔了舔唇,拔起插在地上的箭头,“在这两个贱民身上浪费了老子那么多支箭。”
“那两个贱民掉下去必死无疑了。算了,正事要紧,咱还是加紧巡逻,找找狐狸踪迹吧。找到了国师有赏,这泼天的富贵啊,几辈子用不完的荣华富贵……”
“老赵说的对,还是找狐狸要紧。”
……
一众人三言两语说着离开了远处,殊不知一双黄金色的竖瞳隐匿在黑暗里注目着这一切的发生,黑夜里的罪行被它看的一清二楚。
月色渐渐透过云层洒向大地,方才的几人若是抬头,便可以看到一只如参天大树般高大的白色狐狸潜伏在雪地上,就在他们身侧,只是如雪般的毛色和雪地融为一体,而黄金竖瞳隐匿在黑暗里,故而不被察觉。
狐狸细长眼尾的一簇红毛鲜红似血,更添几分妖媚,眸光却是透着如人类般的冷漠,仿佛是开了灵智的动物,在思考一样。
它的巨型身躯随意趴伏在地面上,天然的慵懒从容。脖子上挂着一只金色铃铛,却没有发出声音。
身后尾巴却如同出现虚影般,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足足有八条尾巴!摇曳在月色里。
狐狸睿智清明的目光一直随着这行人,看了很久很久,这才默默移开视线,垂头舔了舔爪子。
忽然,它化作一道虚影,如一阵幽蓝色的风,穿透密林,也穿透那些铁甲兵的胸膛。
在一瞬之间,那些心脏在它的爪下碎裂成血雾。仿佛意犹未尽,狐狸将白玉般爪子上的最后一滴血舔舐干净,眸中氤氲着妖冶的红。
锅巴从厚实的雪堆里爬出来,拍干净了满身的雪,所幸天气严寒,雪并没有融化,像粉末一样轻盈,所以不是特别的冷。
他赌赢了,他猜测下面有很多雪,而雪被很厚实,像棉花一样能承载他们二人的重量。
只是阿兰腿上残留的箭矢移了位,疼得她眼泪直掉。
“还好天气冷,把你的血冻住了。不然……”锅巴有些庆幸,若非天气严寒,让阿兰的感官变得迟缓,只怕撑不到现在。
“你再忍耐一下,我把多余的部分折断。”锅巴抓住了箭矢突出的部分,对阿兰道。
阿兰知道不得不这样,咬牙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好……你轻点儿。”
她刚才掉下来时脑袋被锅巴护在怀里,倒是并无大碍。
“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阿兰还是疼得大喊大叫。
“好了,现在还不能完全拔出来,否则你的血会流干死掉。”锅巴呼出口气,“我们要等天亮,找到回村子的路,这里我们都没来过,不知道有没有野兽出没,先找个地方躲躲吧。”
“好。”阿兰没有异议。
“你还能走路吗?我背着你。”锅巴摇摇头,贴心的蹲在身子,把阿兰背起来。
“对不起……我连累了你。”阿兰终是低了头,闷声道歉。
锅巴不以为意,故作乐观道:“哪儿的话,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是我自愿跟出来的。你看,我们这不是没事嘛?”
见阿兰还是情绪低沉,锅巴走的更快了点,“冷了吗?阿兰你别睡啊,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我们明天就能回去了,这里离家不远,不要怕。”
“我的腿……会不会瘸了?”阿兰抽了抽鼻子,语焉不详,这才是她一直深深担忧的事情。
“不会的,怎么会?”锅巴不停的说话,企图引起阿兰的注意力,“我小时候也被木头刺穿过腿,就这么一根小木棍,取出来不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吧?”
锅巴说了很多很多话,阿兰只应了三言两语,直到口干舌燥。
“那里好像有个洞穴,进去挡挡风雪。”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飘雪,锅巴身上落了一层白霜,只有喘出的气的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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