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邪雪睁开眼睛,目光清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深陷在一处书架造成的迷宫里。
他自己……衣衫不整。
苏邪雪垂眸,目光有些不解的扫过自脖颈处到胸膛腹部一路蔓延的青紫痕迹,不知这些从何而来。
腰腹处竟还被人拿朱砂题写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是些风月艳词……他愈发不解了。
脑中忽然闪过些许片段,好像是有人伏在自己身上,和自己情动之时,咬着笔杆在自己身上写字。还有拾起棋盘里的黑子,置入身体……
这一系列不属于他的记忆使得苏邪雪一瞬间神色变换不定。就好像,被偷家了,一种五味杂陈的感受。
麝月为他营造的,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春梦。
苏邪雪不再停留,沿着通天高的书架往前面走去。
他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妖力了,在梦境里,除却保持清醒的意志外,和普通凡人别无两样。
不然,他大可以一把火烧了这里。
侧耳聆听,前方有铜炉煮茶的声音,淡淡的茶香四溢。
苏邪雪停在了书架前,无法在往前走,因为前面地面上铺满了杂乱无章的手稿,无处落脚。
忽然,那堆手稿动了。下面有人!
待他拂去散落的纸页,却见身下之人楮墨为床,诗词为枕,天顶倾泻而下的流光,将她悠悠含笑的眉眼晕成两弯虹影。
那人好似大梦初醒,面露茫然,却在看清苏邪雪的脸的那刻起,自眼底迸发出的欣喜之色,让苏邪雪确定了,这就是温行止本人无疑了。
那眼神里,清澈中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愚蠢,很可爱。
“……阿雪?”温行止试探性地喊了一句,语气里不掩欣喜,“真的是你?!”
苏邪雪静静看他。
温行止又四周看了眼,道:“这是哪儿?我一觉醒来就……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是我的梦。”苏邪雪开口,轻声道。
“你身上……怎么受伤了?”温行止一眼瞅见了苏邪雪一不小心敞开的胸襟,眼疾手快地扒开,盯着那行朱砂小字,“这是什么?”
“咳……”苏邪雪躲开她的触碰,穿好了衣裳,避开了目光。
刚才记忆片段里的那张脸,是温行止。
他身上的这些,也是温行止。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养的温顺小白兔会咬人了,让他感到很没有面子。
“好吧。我们怎么会在阿雪的梦里?”温行止一拍脑袋,有些懊恼道,“我不知怎么的,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行止还记得我?”苏邪雪道。
“记得!当然记得!”温行止道,“我刚刚做了个梦,那里的人都喊我锅巴,幸好我机灵,在梦里一直记得自己名字,不然现在估计记忆都被篡改了。”
锅巴二字。他的眸色忽然暗了一下,好似触碰到某个隐秘禁区。
但是不动声色的隐了下去。
“嗯,行止聪明。”苏邪雪顺着她,轻笑着夸赞。
麝月的引魂香,确实有在不知不觉间篡改记忆的功效。
只是没想到,苏邪雪的妖丹在温行止身上,以致于将温行止从那个梦里直接拉出来,俩人的精神被连在了同一个梦境里。
“对了,阿雪,你把妖丹取走吧。已经用不到了。”温行止道。
“梦境中你我皆非实体,要在现实中才可行。”苏邪雪轻笑。
“如今要做的,是找到梦境的出口。”苏邪雪目光复杂,“此地,我并不认识。”
这处书架的迷宫,明显是人类建筑。
“我知道。”温行止轻声开口道,四处走动一圈,“这里我来过,是宣离写作的地方。”
“可能是我们在同一个梦里,所以这里的风景都出自我们共同的记忆。”
苏邪雪颔首。
“我知道大门何处,阿雪和我来。”温行止拉起苏邪雪的手,轻车熟路地绕来绕去。
“阿雪看,这地上有机关,所以踩起来咯吱咯吱的,密码在墙上壁画里的八卦图,我看看哈。”
温行止教着他避开哪些有机关的木板,一番折腾,二人顺利到了大门处。
只是这门,也是紧闭的。
“阿雪看这里的秤。”温行止搬着一堆书放上去,秤上显示出数字后,大门轰然打开。
“这是何故?”苏邪雪笑道。“人类的机关,甚是精妙。只是,有些多此一举。”
“阿雪有所不知了,”温行止哈哈大笑,“你不知道宣离这个人呢,虽然是赫赫有名的作家,但是极其喜爱拖稿。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动笔。”
“所以,他们书斋就请人定制了这个机关。必须要在那边的秤上交上足够重量的稿子,才能放他出来。”
“毕竟,催稿这件事……一不小心会出人命的。”
“所言极是。”苏邪雪轻笑。
他们二人出了大门,却见眼前一片悬崖峭壁,寒风凛冽。
温行止沉默了。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现实生活中宣离的门前不是悬崖峭壁,而是一片花园,种了很多蓝色蔷薇,汝若公子经常来他这儿进货。
“没……没路了?”温行止皱眉道。
却觉苏邪雪的双臂拢来,环住她的肩,温行止不由得一僵。
“闭上眼睛。”苏邪雪的声音很轻。
温行止闻言,毫不迟疑地闭眼。
两人似乎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苏邪雪就抱着她跳下去……跳下去……
温行止猛地反应过来,发出惊叫:“啊啊啊啊啊啊!”
“行止这叫唤的可是迟了些?”只见苏邪雪弧眸,含笑看他。
温行止停下来,看着四周,发现他们已经稳稳落了地,四周精致又发生变换了。
“好像是哦。”温行止咧嘴笑了笑。“那就不叫了。”
“那里有很多人,围着祭坛。”温行止指着前方,起身,“我们过去看看。”
这不是她的记忆,那必然是苏邪雪的。
她很好奇,苏邪雪这整整一千年都经历过什么。
话说着温行止已经混进了人群里,却没注意到苏邪雪神色有几分怪异,
“诶?那是……”
靠近了才发现这里的人面相上都有些狐狸特征,似乎……都是狐妖变的。
祭坛的中央背对背坐着两个幼童,他们都长着耳朵和尾巴,却被禁锢在椅子上,不得相见。
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被泼洒在他们脸上,看着有些可怖。二人紧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周围亮起火把,人们载歌载舞,好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他们在请示天意,该留下哪一个。”苏邪雪的声音微冷,带着不知名的嘲讽。
“为什么啊?”温行止问。
“狐族孪生双子,是不祥之兆,注定一死一生,这是命运啊,行止。”苏邪雪的笑意味深长。
温行止忽然想起了当日在鬼市里听到的孪生双子注定的决定,心脏蓦然一丝恐慌,眼神黯淡无光。
望着眼前人,终不敢想象那日的情形。
苏羽尘她是见过的,诡异莫测,疯疯癫癫,看着……并不好对付。
阿雪……
“行止不用担心我,千年时光,足矣。”苏邪雪的声音变得温柔落寞。
“可是我才认识你不久,我想要这一生……以后的生活里都有你。阿雪,你已经变成了我的习惯,我离不开你。”出于害怕心理,温行止一股脑儿的把心里话全都倾巢而出。
这般肺腑之言让苏邪雪心神一颤。
他轻轻摸了摸温行止的头,勾起唇角,眸底一丝忧伤,“傻行止。”
温行止怔怔看着苏邪雪渐行渐远,一袭红衣湮没在烟尘里,却没能等到想要的答案。喉咙里不自觉的呜咽。
为什么……不肯承认……
离开祭坛后,场景又发生了变换。
那是幻雪宫。
温行止目光随之怅望着,入目之景,是她刚来的那天,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晰了。
那时候的温行止还是幼童,还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只有通过考核才能正式加入幻雪宫,成为记名弟子。
宫主司空慕灵靠在水晶座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些新人。
十二位公子则在两侧的帘幕内,只看得见影影绰绰的侧影。他们还没有资格目睹十二公子的真容。
和她同一批进来的人拼了命的表现自己,想要被宫主看上,一步登天。
小小的温行止瑟缩在角落里,手足无措。
正是少年初长成,看着雌雄莫辨的年龄。她当时低着头,脖子上挂了块晶莹剔透的青莲玉佩,任由发丝把自己的脸遮遮掩掩。
司空慕灵偏偏指了她,轻笑着道了句,“可塑之才。”
这样,温行止顺利的在幻雪宫留了下来,成了挂名弟子。只是这样还不够,他们经历了严苛的训练,从仪态到诗书,从文学到武学。
只不过,温行止只把吟风弄月学了个凤毛麟角,其余的还是一概不通。哪怕是十二公子亲自授课。
温行止天赋不够,明明是熏香,她烧成了木炭,明明是偃甲,她拆成了零件。
暮夜说她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倒也不是刻意挖苦。
但偏偏就是这张脸,宫主亲自指名道姓,要她坐镇第十二位公子一席。
按照惯例,司空慕灵当日传召她进寝宫,她以为会发生些什么,却并没有,司空慕灵只是让她坐在床上,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
温行止紧张地手心捏出了汗,不停躲避着视线,生怕被看出什么。
若论绝色,麝月当是,怎么也得轮不到她温行止。所以她一直不理解宫主的奇怪行径。除非……发现了她的身份!
好在,司空慕灵并没有为难她。
“阿雪都看见了。”温行止苦笑一声。
苏邪雪一直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目睹了一切。
“行止!”却见苏邪雪一下子扑了过来,眼底闪过焦急,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温行止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吸力吸进了黑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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