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止蹑手蹑脚挪过去“山丘”边缘那里埋头往下看，似乎走到这里脚底下的地面变得崎岖陡峭。
一眼望到那勾勒出的鲜红妖纹，以及……一金一蓝的异色双瞳，温行止的心跳骤然慢了一拍。
“怎么了怎么了，我来看看。”靳杨毛手毛脚挤了过来，一起趴在那里。
而后，靳杨缓缓吐出二字，道：“妈呀。”
他们所处之地，是一直巨型狐狸的身上。
狐狸突然站了起来，二人紧紧抓着身上的毛发。
狐狸却猛地甩头，把二人从身上摔了下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靳杨埋怨地站了起来，道：“有、妖、气。”
温行止心道，这还用说嘛，谁都看的见。
狐狸在他们面前化作白衣男子，一柄折扇，一身素白，那张脸，看着风华绝代，唇角的笑意却多了几分邪气。
看着眼前长发未绾的男子，靳杨退后一步，拽了温行止一把，道：“小心!是个大妖!”
“我知道。”温行止语气平静，又带了些无奈。
“你知道?”靳杨反问道。
没等他惊讶，却见温行止跑过去，却是一拳砸向白衣男子的脸，道：“阿雪在哪儿？”
苏羽尘微皱眉，躲过去，道：“没礼貌。”
他浅浅笑了，道：“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们。”
温行止冷冷看着他，目光视若仇敌。
“妖怪受死!”靳杨一下子跳过来，木剑刺过苏羽尘的身体。
“怎么没有血?”靳杨低头自语道。
苏羽尘一掌拍飞靳杨，抽出木剑拆成两截，扔到地上，目光沉沉，道：“简单。这只是我的虚影。”
“咳咳！”靳杨捂着心脏，仇视着他道：“妖怪都该死!”
“哦？”苏羽尘突然出现在靳杨身后，冷声道：“区区凡人，可笑至极！”
“住手!”温行止一个错步挡在靳杨身后，生生受了一掌，和靳杨一起摔倒在地。
她抬头直视着苏羽尘的目光，道：“你若杀了我们，阿雪会讨厌你的。”
“是么？”苏羽尘挑眉，却当真有所忌惮，不再动手。
“何况，你刚才救了我们，按理说你不会那么好心。所以，你一定有求于我们。”温行止道。
“有趣。”苏羽尘扬唇一笑。
他的面容和苏邪雪一模一样，不分上下的绝色，温行止一恍惚，好像又看到了苏邪雪，心底倏然触动一下。
“你也是来找引魂香的解药的吗？”温行止猜测道。
苏羽尘不置可否。
“我们可以合作。”温行止思索道，“你告诉我解药是什么，找到后我们平分。我想，你肯定没办法自己拿到的吧。”
温行止想到司空慕灵刻意送他进来，自己却不来，有一种可能便是她无法进入神迹圣塔，也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
而苏羽尘真身没有来，却用虚影混进来，应该一直藏在自己身边。
那就说明，神迹圣塔只有凡人可以进来。
一切都说的通了。
只是司空慕灵想要解药做什么？莫非，麝月也给她下了毒?
温行止的眉头越皱越紧，在苏羽尘探究的目光下缓缓舒了口气，不愿让他看出端倪来。
“好啊。”苏羽尘漫不经心的模样与苏邪雪都如出一辙，把玩着手里扇子。
温行止一早就注意到了那柄折扇，紫骨扇面，桃木为刃，是苏邪雪经常拿着的那把。
起先苏羽尘拿走了她身上的妖丹尚未归还，后来司空慕灵又夺走了麝月的伞。如今的温行止，两手空空，眼神直勾勾盯着那把扇子。
“想要?”苏羽尘收拢起来晃了晃，丢给她，道：“权当作我的筹码。”
“倒是好算计。”靳杨冷哼一声。“行止，和妖有什么好谈的?”
温行止默不作声，收起扇子。
“你的筹码呢？”苏羽尘凑到温行止面前，身上戳了戳她的脸，“咦”了一声。
温行止避开脸，还是感觉到苏羽尘尖锐的长指甲划伤脸颊的刺痛。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温行止理直气壮道。
“哈哈。”苏羽尘状似疯癫的大笑一声，退后一步。
他道：“不逗你了。”
“醒来你们凡人不知道，神迹圣塔是隐匿在凡间的独立空间，中有白塔，直达天阙，巍峨千里。”
“你管这叫白塔?”靳杨指着黄昏土色的高塔啧啧称奇道。
看样子，应该是常年沾染风沙，表面都被磨光了。
“闭嘴。”苏羽尘冷冷盯着他，眸光中有厉色闪过。
“想打架啊?你这只妖!”靳杨不退不让，不卑不亢道。
“小道士，我们先听他说完。”温行止深感无奈，挡在二人中间，道：“你先说。”
苏羽尘意味深长地勾唇，笑道：“瞧着你们刚才狼狈不堪的模样，真后悔没被哥哥看到。”
“说重点。”温行止道。
“哦……刚才那是只上古烛龙，说的多了你们凡人也听不懂，简而言之，取龙血，炼制血丹，可解引魂香之毒。”苏羽尘道。
“什么歪门邪道?”靳杨大为不屑，道：“这只妖肯定在骗你，不要信他。”
温行止迟疑不语。
苏羽尘风华一笑，轻声道：“我是想替哥哥恢复记忆，若是猜的不错，凡人，你也差不多快失忆了。所以，你也同样需要烛龙之血。”
苏羽尘说的没错。
温行止此前一心记挂着苏邪雪，根本没考虑自己，如今经此一提醒，才觉得此事刻不容缓。
她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次遗忘过往。
在入幻雪宫的时候，她已经失忆过一次了。
“反正我要死了，我无所谓。我是担心你，温行止，别被妖欺骗了。”靳杨道。
他对妖的敌视深刻入骨，无论何时何地，都认为妖不是好东西。
“烛龙之血。”温行止默念着四字。
普天之下人人皆知，龙是神明，不可僭越冒犯。
“好，我答应你。”温行止一咬牙，道：“不过事后血丹，你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苏羽尘轻笑。
他原本屈膝坐在地上，撑着头，见到温行止答应下来，于是拍着灰尘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对着她耳语几句。
“可听明白了?”苏羽尘拉开距离，低语道。
“嗯。”温行止点头。
靳杨一直在旁边翻白眼，满是不屑。
“小道士，我需要你。”温行止诚恳望着他，道。
靳杨脸色不情不愿，但还是说道：“要我干什么？”
温行止扬唇笑了，道：“等下你就这样……”
“真的可行?”听完后，靳杨面色也凝重起来。
“总归要试试的。等出去后，我把阿雪请客的烤鸡送给你。”温行止贿赂他道。
“我不吃妖的嗟来之食。”靳杨冷道。
温行止刚要失望，又听他道：“但是你的情谊我收下了。”
不禁喜笑颜开，拥抱了他一下，道：“小道士你最好了!”
“咳咳！事不宜迟。”靳杨耳根发红，微咳两声，道，“我先去行动了。”
“一路顺风。”温行止点头，“加油哦。”
“话多。”靳杨转身离去了，面色不大自然。
根据苏羽尘提供的情报可知，要想获得烛龙之血，必须先骗过神迹圣塔的神明。
“看到那座塔了么？上面有一块钟盘。”
“钟盘?没看到。”
“……良禽择木而栖，四时按律更替。几时了?”
“大约午时三刻。”
“那便还有半日时辰。要在天黑之前完成这些事，天黑之后……我怕你们没有命活着。”
“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
温行止一边绕着白塔踽踽前行，往上面爬着，一边回想着苏羽尘说的这些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座塔很高，好像没有尽头，据苏羽尘所言，有通天之遥，并且不能用法术飞上去，只能一步步走上去。
即便用最快的脚程，高低也得两个时辰才能到达塔顶，所以，得尽快了。
“阿雪，我会救你。”温行止心道。
两个时辰后，温行止终于抵达塔顶。
如苏羽尘所说，塔顶露天，中间摆放着一块硕大的钟盘，最长的秒针正一点点移动着，每一下都带起一阵飓风。
还有时辰，温行止沿着塔顶边缘四处观望着，这一看，塔下一片苍茫，无边无际的烟尘，许多白骨皑皑遍布着。
在很远的地方……似乎有活人。
不，是活的生物。
温行止明明看着它们活蹦乱跳，从襁褓大小片刻间长成庞然大物，看着外表都是一些不知名的怪物，又随着时间推移，顷刻间化作尸骨，渐渐的尸骨被腐蚀，化作渺渺尘埃。
“是……时间。”温行止伸出手，看着掌心脉络，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像是抓住了一个很重要的契机，随着她的思想顿悟，她的手也迅速发生变换，变得苍老，长出褶皱。
“啊。”温行止惊呼一声，看着自己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沧桑，再看钟表，行走的速度未变，却好像催命符咒，带走她身体里的生机。
再抬眸，一缕华发，飘荡在风里。
她，变老了。
却在此时，一阵龙吟，响彻苍穹。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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