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回到员工宿舍,发现自己的床铺被泼了汤汁,她只能换下床单被套,找来盆默默清洗。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她拿起接听,父亲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明天是你发工资的日子吧,记得打钱。”陈福柔柔弱弱地回应道:“知道了爸。”对方说了一句记得按时打钱,就挂了电话。陈福叹了口气,接着洗她的床单。
陈福的老家在山沟沟里,妈妈死的早,家里除了她和父亲,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弟要靠她养活。初中毕业陈福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可父亲不想支付学费,强迫她出去打工养两个弟弟。她还记得自己跪在地上求父亲让她上学的时候,父亲冷漠地说:“女娃娃上什么学,挣钱才是最紧要的,家里不养吃白饭的。”
于是十六岁的陈福来到了北京,她干过奶茶店店员,烧烤店洗碗工,打扫过厕所,每每看到她的同龄人穿着校服上学,她眼里充满着羡慕和不甘。十八岁成年之后才进到首都饭店,工资相对于她之前做的工作,高了不少。她知道自己没学历,只能干粗活累活。路过气派漂亮的写字楼,看到妆容精致的都市丽人进进出出,她只能在远处默默看着,她知道自己永远也进不了这里的大门。
陈福长得漂亮,做事认真,所以来饭店吃饭的客人很喜欢她,经常给她小费,这让她的同事们非常不满,大家嫉妒她,便抱团排挤她。陈福知道,想脱离这个圈子,必须提高自己的水平,她每个月的工资是五千块钱,除了给家里打四千,还剩一千块钱。单位包吃住,所以除去生活开销,能攒下五百块,她想攒着给自己当学费,她想上学。可这是首都呀,哪这么容易就能上学,除了上学还要生活的呀。想着想着,陈福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抬手抹去泪水,咬着嘴唇继续清洗床单。先干着吧,只要努力,前路一定是光明的,她安慰着自己。然后晾好床单快速洗漱睡觉,明天还要工作。
陈福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在北京上个世纪大杂院里,拉着一个女人的衣角甜甜地叫着姐姐,女人回过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陈福眼前。陈福醒了,可那个梦却印在陈福脑海。梦里姐姐的脸陈福是见过的,就是今天的刘琥老板呀,她从枕头底下拿出刘琥给她的名片,小心翼翼放在胸口,继续感受着刘琥带给她的温暖温柔。
刘琥回到家,却对陈福念念不忘,小姑娘的一颦一笑都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活了三十六年,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念念不忘。陈福,她默默念着她的名字,闭上眼睛就是她细细的眉毛,淡淡的眼睛。一夜无眠,第二天,刘琥就让助理调查陈福,虽然手段不太体面,但是刘琥真的很想了解陈福,贸然接近怕吓到人,只能偷偷调查。
然后这段时间,刘琥去首都饭店吃饭的次数多了起来,有的时候是请手下员工聚餐,有的时候是和父母吃饭,要不就拉着李雪杨去吃饭。她并不是每次都能遇见陈福,有的时候看到陈福,会和她打上一个招呼,陈福总是乖乖地向她点头或者问好。陈福不了解刘琥,但她始终坚信刘琥是个好人。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甚至盼望着能每天见到刘琥。
这天,陈福负责的包厢来了一桌大腹便便的老板谈生意,包厢里都是烟味和酒味。陈福忍受着刺鼻的味道,为顾客上菜。酒过三巡,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看到陈福,拉过她的手,要她坐下陪着一起喝酒。陈福浑身发抖地推开他:“对不起老板,我们有规定,服务员不能上桌吃饭。”
见自己被拒绝,中年男子非常生气,她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到陈福脸上:“给你钱还不行?”陈福还是推脱着,用颤抖的声音说:“对不起老板,我不能这样。”酒桌上响起一阵哄笑,中年男子看自己的面子挂不住,抬手就给陈福一个耳光:“给脸不要脸!”陈福委屈地哭出声,动静太大把饭店领导都惊动了。当然结局就是陈福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丫头被开除,她哭哭啼啼回员工宿舍收拾行李。她的行李早就被扔在宿舍门口,东西不多,陈福清点了一下,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张刘琥的名片,她急坏了,想进宿舍仔细寻找,却被同事关在门外怎么敲门都不开门。无奈之下,陈福只得提着包,垂头丧气离开宿舍。她住不起酒店,租不起太好的房子,只能暂住青年旅社。她马不停蹄地找工作,咖啡店和奶茶店都是大学生在兼职,老板说全职员工暂时不缺,肯德基麦当劳很多专科生或本科生应聘,陈福的学历也比不过他们。找来找去,只有一家火锅店愿意收陈福做服务员。只是火锅店距离陈福住得青年旅社很远,而陈福每天凌晨才下班,赶不上地铁,周围也没有公交车站,只能扫共享单车骑到最近的夜间公交站台,坐车回去。有的时候没有共享单车,陈福就走去公交站台,大概走四五公里。
刘琥后面再去首都饭店,再也没见到过陈福,她很疑惑,找到经理询问陈福,却得知陈福已经离开首都饭店了,细问原因,让刘琥气不打一处来。她立刻让助理查陈福去了哪里,随后陷入了惆怅。陈福遇到了困难为什么不愿意找自己帮忙呢,是小姑娘自尊心太强还是说她不喜欢自己。
专业的助理办事效率很高,很快查到了陈福现在工作的地方和住址。刘琥当晚就去了那家火锅店。那是一家私人火锅店,客人很多但服务员没几个,陈福在那属于超负荷工作了。刘琥没有进店,而是静静在路边等待陈福下班。凌晨一点,火锅店打烊了,陈福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店里走出来,她想找一辆共享单车,但这次没有找到,只能走到公交车站。刘琥坐在车里,远远跟着陈福,一边打量这一条街。街边很多烧烤摊,有不少醉鬼,陈福路过他们的时候,免不得遭到骚扰。陈福只能低下头加快脚步往前走。刘琥皱了皱眉,一直跟到陈福到公交车站,看她等了半个小时等到公交车,等陈福上了车,刘琥才调头回家。
汽车行驶在夜间的马路上,刘琥若有所思,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很坚强也很能吃苦,可她却不知道小姑娘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她活了三十六年,只做有把握的事情,却对小姑娘一点把握都没有,她不能把握小姑娘会接受自己的帮助和善意。不过也能理解,女孩子嘛,有防备心是好事。
刘琥也忙了起来,这段时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想陈福,每天睁眼就是工作,忙到深夜。这天,刘琥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开车回家,汽车驶出公司停车场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不知怎么的,刘琥想起了陈福,她看了眼时间,刚过十二点,距离陈福下班还有一给小时,她想了想驱车前往陈福工作的火锅店。
陈福下班走出火锅店大门,外面狂风暴雨。她没带伞想回店里躲会雨,可是店门已经锁了,老板早就跑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冒雨回去。就在她打算往大雨中冲的时候,头顶上忽然出现了一把深蓝色的雨伞。陈福仰起脸一看,刘琥撑着伞站在她面前。陈福张了张嘴,却被刘琥抬手打断:“先上车,外面冷。”
陈福上了刘琥的车,刘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陈福委委屈屈缩在副驾,不敢说话等刘琥开口。刘琥揉了揉太阳穴:“你现在在这工作?”陈福点点头。“工资怎么样?”“一个月三千。。。。。。”“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换到这的?”“老板您神通广大,想找我很容易。”刘琥被陈福的这句“神通广大”给逗笑了,她又问陈福:“既然遇到麻烦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陈福委屈地抬起脸,眼眶里全是眼泪:“我把您送我的名片放在了枕头底下,可她们把宿舍门关着不让我进去找您给的名片,对不起,是我不好,把您送我的名片弄丢了。”哦,原来小姑娘把名片弄丢了,不是不想找自己,刘琥心里雀跃了一下,然后又问小福子:“在这工作辛苦吧。”陈福摇摇头,刘琥看着陈福苍白的小脸和眼下的乌青,心念道,怎么可能不辛苦。
车内一片寂静,刘琥不做声,陈福也不敢吭声。刘琥看着陈福毛茸茸的发顶,开口问道:“我家缺一个住家保姆 ,一个月工资一万块,你愿意来吗。”陈福抬起头看着刘琥:“老板,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嘛?”刘琥依然看着陈福,问她:“当然愿意,那你会什么呢?”陈福有点急:“我会,我会打扫卫生,做饭,种花。”话说得太急,小姑娘有点喘不上气。刘琥笑了:“那行,我先送你回去,明天你下班之后,我来接你去我家。”
回去的路上,她们谁都没有说话。到陈福住处,下车之际,陈福看向刘琥,眼睛亮晶晶的:“老板,我好幸运遇见了您,我一定会好好干的,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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