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上啊？”萧霜辰不顾阻拦推门而入，回怼那个大臣，“自己做不到，又不希望那个能做到的人是女子。李大人，好宽广的胸怀啊。”
那大臣脸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萧焕变了脸色，面容铁青：“回去，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萧霜辰置若罔闻，掷地有声：“儿臣愿往！”
“不可能。朕绝不同意，此事没得商量。滚回你的长乐宫去，无诏不得外出！”
萧瑾一言未发，已然抬手召来了殿外的侍卫。
“父皇！”萧霜辰跪下行了个大礼，“儿臣习医，得老师亲囊相授。事态紧急，老师又昏迷不醒，这一趟，儿臣必须要去。”
已经焦头烂额一晚上的大臣，闻言宛若久旱逢甘霖。
除了姓李的大臣，其他人纷纷跪下请愿。
萧焕震怒:“你们是在逼迫朕吗？”
身为父亲，他当然不同意自家女儿涉险，更何况萧霜辰身上还背着一个不知何时应验的批命。
萧霜辰挺直了背，继续劝说：“父皇息怒，儿臣锦衣玉食十数年。既受之于民，承百姓供养，这，便是儿臣应该履行的责任。”
“当啷”一声，殿外传来铁器落地的声音。
萧霜辰直挺挺的身影颤了一瞬。
陶嘉月听闻萧霜辰擅闯大殿要求前往边境，马上想到了住持的预言，心头猛然一跳，提枪就准备给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一点母爱教育。
走到门口，听到了这番话。阻止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手中的枪再也握不住，落到地上。陶嘉月踏进殿内：“陛下，让她去吧。”
萧玦、萧瑾着急：“母后！”
“请父皇允许儿臣前往！”
萧焕还想说什么，陶嘉月轻轻摇摇头，声音颤抖却坚定：“她自小习医，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
…
“罢了，允了。”
半晌，萧焕开口，嗓音沙哑如被粗粝的沙石磨过一般，仅仅四个字宛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事情解决，大臣们离开。
“父皇，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儿臣的奖励了？”
四下无人，萧霜辰几步跨上台阶，毫无仪态地苍蝇搓手。
事实证明，萧霜辰的脑子里就缺了那根敏感神经。
悲伤的气氛瞬间冲淡了不少。
萧焕悲痛的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你想要什么？食邑？封地？还是珠宝首饰？”
萧霜辰痛心疾首：“庸俗！父皇，女儿是这等庸俗的人吗？”
萧焕没好气：“等你平安回来，要皇位都给你。”
萧瑾急切却又不失矜持地发表意见：“儿臣同意。”
虽然此行危险重重，但他相信他的妹妹能够解决问题，回来接替这个有着批不完的奏章和处理不完的政务，每年三百六十五日全年无休的太子之位。
谁能想到，当朝最累的不是皇帝，而且太子。
要不是气氛不对，萧瑾高兴得脸都要笑烂了。
“我！不！同！意！”
萧霜辰抓狂大喊。
“我出生入死不是为了下半辈子替您当牛做马的！！”
牛马本人，萧瑾，萧太子的嘴角一点点落下，平日尚仪局为他量身打造的皇家微笑岌岌可危。
是谁呀？是谁的心被扎得千疮百孔？哦，原来是本宫啊。是时候娶个太子妃给自己生个帮手了。
萧瑾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
“不好意思太子皇兄，我不是在说你。”
萧霜辰没什么诚意地解释一嘴，甚至都没分给她皇兄一个眼神。
萧瑾隐隐有些崩溃，捂住胸口，后退半步。
“这…这莫非就是最近话本子中最受欢迎的破碎感设定吗？太子殿下难道才是话本中的天选男主。”
岑珩关注点奇特，一副学到了的表情，不自觉地喃喃道。
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起来了。
萧焕正用袖子沾了沾方才情到深处微微湿润的眼角。
闻言赶紧推着人离开：“别，快别耽搁了，回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等回来你要什么都行，快去吧。”
再说下去，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牛马，啊不，应该是太子都快要碎在原地了。他岁月静好的日子眼看就要结束在今天，退位计划也要无限期推迟了。
天家之间的亲情就是如此得淡漠脆弱。
萧霜辰心满意足地顺着她爹的力道出了大殿。
回到长乐宫，碧桐碧水已经候在门口。
萧霜辰吩咐人去把江尔尔叫来。
江尔尔早上睡过头误了时辰，想着迟到个把时辰和半天不去好像没什么区别，半天不去和旷一天也没差。江尔尔严谨大脑将这一套逻辑顺下来，便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放了个假。
因为离得近，很快就听说了大殿上的事，消息并未传得很详细，只听说萧霜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舌战皇帝。
江尔尔过来时，屋子里来来往往收拾物品，一阵混乱，两个大宫女面上也是一派沉重。
萧霜辰吩咐完需要备下的各种常用药材，起身拿过一旁架子上的一个盒子交给江尔尔：“里面是一些银票和出宫令牌。”
江尔尔接过木盒，神情复杂地问道：“是因为顶嘴被废掉赶出宫了吗？现在是要卷金银细软跑路了？”
她在宫里还没住够呢…
萧霜辰耐心解释：“我要去西北…”
江尔尔大惊失色：“流放？？不是，你骂得这么难听？”
“没有！！能不能听本宫把话说完！”萧霜辰抓狂，“本宫是为了家国大义！勇赴前线！！”
为了强调自己的依然是公主，连许久不用的本宫都抬上来了。
萧霜辰平复下情绪，言简意赅：“西北边境时疫扩散，我得过去。有件事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江尔尔：“我愿意。”
“你不听人把话说完的毛病能改改吗？都还没说什么你就愿意，让你去吃屎吃吗？吃吗？”
江尔尔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捂住嘴摇摇头：“不吃。”
碧桐听不下去：“殿下，注意言辞。”
萧霜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人，深吸一口气，“尔尔，有件事要交给你和碧桐去办。”
碧桐听到还有自己的事，“殿下，此行您不打算带着我？”
“我打算办个女学，地址都选好了，就在我的公主府。碧桐你以我的名义去招募一些女夫子，尔尔你去招一些女学生。开销就从我的私库里走。”
“不可，殿下，边境遥远…”
“到了虞城自有人安排好，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萧霜辰语调温和，态度却不容商榷。
“殿下，带婢子过去，反正婢子留在京中也是无用。”
碧水抱着萧霜辰的手臂不松，大有不答应她就不松手的架势。
“那好吧。”
萧霜辰松口。
安排好一切，就同陶休休所率的先头部队一道启程。
临行前，诸位长辈派人送信，相送伤感，等凯旋而归时，自会亲自迎接。
岑珩骑在马上，感叹：“当年也是这个时节，也是十里送别亭，我也是拜过天地父母的人。你说是吧，阿九？”
萧霜辰拉着缰绳的手一顿，脸黑成了锅底，咬牙切齿：“今日这个贱你是非犯不可吗？”
陶休休倒是心领神会地“扑哧”笑出声，她虽未亲眼见过，但有幸看过当年其中一位目击者画的两小儿拜天地图。
萧霜辰气急，一鞭子甩在岑珩的马上。
岑珩被马带着往前冲去，远远留下一句话：“其实我是想说待到回京，正逢春日，宜嫁娶。”
…
边境虞城，城外突厥虎视眈眈，就等城内再无能用之人，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
萧霜辰一行人，昼夜兼程地往北疆赶。赶到虞城的时候，天边将露鱼肚白。
众人在城门口下马，牵马进城，所经之处满目疮痍。
“就送到这吧。”
萧霜辰停下脚步，身后是城内临时划出的安置病人的地方。
“要小心。”
岑珩半晌说不出一句告别，心中的担忧尽数凝结在三个字中。
“你也是。”
萧霜辰踮脚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
岑珩向后一仰，拉开距离。
萧霜辰皱眉，他又想犯什么贱？
只听岑珩带着责怪：“又不是生离死别，你突然亲我干嘛？我看有本话本里就说临行前的吻都是凶兆。”
岑珩的神经随着离虞城越来越近，变得敏感脆弱。
萧霜辰好不容易开一回窍，却得了个晦气的说法，气笑了。到底是哪本话本子把他的脑子看坏了，待她回京要砸了那家店。
“不是，你到底为什么突然亲我？”
岑珩不依不饶，对这个离别前的吻耿耿于怀。
萧霜辰不欲多说，转身就要走，岑珩拉住她的手，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萧霜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别生气，我不想临分别还让你不高兴。”
萧霜辰最吃这一套，在岑珩怀中转了个身，拍拍他的背，安抚道：“我每日都给你写封信报平安好不好？”
岑珩松开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护身符，仔细折好放进萧霜辰的荷包里。
“小时候，我娘找人给我算过，说我长命百岁。临行前我去了庙里，和佛祖说好了，寿命分你一半。”
萧霜辰点点头，转身离开。
岑珩翻身上马，于马上回首，满眼不舍地目送她离开，随后向着相反的方向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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