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讨厌下雨天

一滴雨打在莫茉的额头,她抬头,乌云密布的天空再次落下几滴雨,眼睛接住了其中一滴,她立刻低下头,眨眼缓解刺痛的感觉,想睁开眼却不能,实在不舒服了,于是上手去揉。

这个动作让她失去了平衡,在围墙的边缘摇摇欲坠,陈景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踩着地上的杂物起跳,高大的身躯仿佛要将莫茉整个人都抱住一样扑过去。

然而下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陈景行拼尽全力后总算是拉住了莫茉一只手的手腕。

在场的人一哄而上,死命去拉住已经有一大半挂在墙外的陈景行。

陈景行已经顾不上自己了,他在那一瞬间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只想着拯救眼前的莫茉。

消防员在下面布置了缓冲的充气垫,这个高度掉下去一定会受伤,所以陈景行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莫茉掉下去的。

两个消防员在离他们一层楼近的窗户边探头发现了他们,又返回房间,在商量用什么装备能爬出窗子接住他们。

几名消防员赶到了顶楼,疏散了一些人,加入了救援。

雨滴越来越密,莫茉的脸被砸得生疼,她将头仰得更高,视线从和陈景行交握的右手慢慢移到了他的脸上。

双眼猝不及防对视上了,她看到陈景行的眼眶通红,像是正在哭泣,刚产生这种联想,她就感觉脸上有大颗温热的水滴在自己的脸上,但这不太可能,她应该是被雨砸疼了。

“陈景行。”雨幕中,陈景行的脸越来越模糊,他看不到自己在叫他的,这样想着,她将头暂时低下去了。

莫茉想得没错,陈景行的确是在哭,从抓住她的手开始他就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在雨水的掩佑下,他越哭越凶。

三年前,在初中毕业游学的团体活动中,他也是像现在这样,趴在高好几米的围墙上对莫茉伸出手。

围墙上还有几个男同学在伸手拉墙下面的其他同学。

莫茉在墙下面一仰头就看到了陈景行对她伸出了手,眼中满是热切,她想了想还是把手递给了他,以两只手相互交握住对方的手腕的姿势,莫茉被拎着离开了地面。

陈景行很意外莫茉在这么多双手中选择对自己伸出手,他头一次感受到了被莫茉信任和托付的感觉,十分珍视的将她慢慢往上拉,这样想着眼眶都有点酸了。

一滴泪突然从眼睛里落下去了,陈景行吓得停止了所有动作,呆滞了一瞬,

直到莫茉发现自己停在了半空,她本来是平视着墙的,疑惑地抬头,对上了陈景行湿漉漉的眼睛。

“怎么了?很重?”莫茉问。

“不……不是!”陈景行闻言使劲摇了摇头,“不重。”

“那你快点拉我上去。”莫茉皱了皱眉,“待会儿要下雨了。”

陈景行很听话地将她拉上墙,在她翻过墙的时候还顺手扶了一下她的左手,让她平稳地落地。

“你讨厌下雨吗?”陈景行在一旁一边看莫茉整理移位的校服一边问。

闻言莫茉看了陈景行一眼,随口说道:“雨水很脏,还有腐蚀性。”

莫茉整理完衣服本想立即离开,但还是在经过陈景行的时候帮他拍了怕袖子蹭上的灰,这个地方在肩部的下面一点,本人是看不到的。

“年轻人也要注意少淋雨啊,以后变成秃头就后悔莫及了。”揶揄地留下这句话就轻巧的越过他走下台阶了。

难得生出坏心眼去逗同学的莫茉不会想到,陈景行因为她而红透了整张脸,心想我喜欢下雨啊。

下雨天可以冲刷所有的肮脏,下雨是一场最适合观赏的演出,他喜欢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想象自己也随着雨一起滴在一株酢浆草的叶片上,砸在一个水坑里,汇流在一条小溪中,他可以感受生机勃勃的世界,可以感受到生命,还可以画画。

现在,这场雨冲刷了他的眼泪,还将他带出了回忆。

消防员上下配合,用绳索挂住一个人,将他吊出墙外,曝露在高空中,到达莫茉身边,小心地把安全绳系在她身上,准备抱着她下降到下一层让等在窗边的同事接应他们,然后再把人安全送到楼里面。

确认了安全绳的牢固程度后,消防员抱住莫茉,对着这个顺从的女孩说别害怕,仰头又对上面的陈景行说:“辛苦你了,松手吧,我们会把她安全送到里面的。”

陈景行这才松开了早已用力到发白的手,莫茉的手臂上留下了很深的指印,红得发紫的,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

陈景行也被安全地拉上去了,腹部的皮肤被磨出了血痕,有的还破皮流血了。

这场惊心动魄的救援成功了,接下来所有的人要去解决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了。

莫荣之失而复得后仍然需要面对公司其他高层和股东,新闻播报了这次事件,所有人都知道了莫氏集团的总裁有这么严重的心理疾病。

莫荣之现在最后悔的是隐瞒了莫茉的病情,她从初中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治疗和咨询,本以为不是什么值得头疼的事情,现在会发展成这样是他根本想不到的。

至于股东提出莫茉让出位子的要求,他接受了,只是他并不是一个在生意场上任人鱼肉的人,他可以接受自己会失败,但不能接受失败是由于他的愚蠢,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减少损失。

林落的咨询室外——

陈景行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从莫茉被安全救下之后,他们一起在医院检查恢复了几天,林落即刻开始了莫茉的心理咨询工作,陈景行这些天寸步不离地紧跟着莫茉。

陈景行的父亲被告知了这件事,他当众的态度是他为儿子见义勇为感到骄傲,私下里他几乎要担心得冲到医院把他带回家,即使他在陈景行宣布捐赠所有的画、放弃绘画的时候已经约定不会再管他。

确认陈景行没有事之后,他忍住了将人带回去的冲动,接下来他的去向都随他了。

林落也注意到了陈景行——这个一直黏在莫茉身边的男孩,一开始她担心陈景行会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后来通过观察没发现类似的症状,于是她将全部心力转移到给莫茉做咨询上。

被陈景行救下来之后,莫茉的状态一直是稳定的,没有出现自伤的现象。林落在咨询的过程中十分注意尽量不提起那天的事情,以免给她造成二次伤害,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的病发一定与她一直隐瞒的秘密有关,而莫荣之的一巴掌就是导火索。

那天之后她在医院和莫荣之短暂地聊过。

“那天我照常在每周的这天早晨去看望我的妻子,她是一个在床上躺了十多年的植物人。”提起自己妻子,莫荣之的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幽深的眼中爱恨交杂。

“莫茉从小学开始就不愿意去看望妈妈了,刚发生意外的那两年,她每天都扒着我妻子的床哭着说不愿意离开。”

“她不知道我的这个习惯,所以我走进病房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在不停地对着我妻子说话。”

“她说了些什么?你都听到了吗?”林落敏锐地发现了这个不合理之处。

“她说……”莫荣之像是难以启齿般犹豫着,”你知道的,我们商人最常做的就是推销,我们要结识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样才好办事。”

林落耐心地听着莫荣之的解释,

“她说她现在做的事情和陪笑无异。我从来想过她竟然是这么想的,我认为以她从小受到的培养的专业头脑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相当于我这十几年都白干了。”

莫荣之脸色灰败的样子仍旧历历在目。

林落终于试探性地开口:“莫茉,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吧?”

莫茉坐在沙发上看着林落,很诧异林落在长久的沉默后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好吗?”林落期待地看着她,“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征求到莫茉的点头同意后,林落继续说:“假设你没有生在莫家,不需要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在做什么?”

林落的目光温和如水,认真地看着莫茉,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莫茉低头思考了很久,在林落的期待中开口了:“我从来没想过。”

18年的人生中,一天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以林落给莫茉做心理咨询这么多年来的经验看,莫茉很少去思考那些不可能的事情,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不内耗”。

林落基于对莫茉的了解替她做出了大胆的反问:

“如果没有生在莫家,你就不用再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就能做你想做的事情对吗?”

“不算是吧,世界上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就算不生在莫家,我也不一定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你的身不由己是什么?你能和我谈谈吗?”

林落故意用了一种不合理的假设试探她的态度,那些不能在顶楼的众人面前说出来的,现在在这个安全私密的环境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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