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猎猎，落叶飘零。
一片喊杀声响彻云霄。
这里是大夏的北境，与北域相接，向来没有太平的日子。
李熠也在厮杀的军士中。他一身淡灰色戎服，利落方便，袖口处用了布条系起，乌发原是由墨色狐狸纹饰丝绦束着的，此刻已经低矮了些许，额前几缕细碎头发略长于眼，其余分别垂在双鬓边。
他左手握着的便是水尘，右手抓着的则是一柄还在向下滴血的锋锐刀器。
少年举起左手，用水尘抵挡着身前那名北域士兵刺来的长枪，右手迅速抓刀向那士兵的腹部削去。鲜血很快又染红地面。得手之后，他猛地撤了施在水尘上的力，侧过身子，用剑柄往从他的左侧挥刀砍过来的兵士背部狠狠一撞，将其打倒在地，补了一刀。
随后，他的左肩上便中了一支箭镞。
他回过头去，另一个北域士兵恶狠狠地看着他，手里的弓箭刚刚放下。他将箭头拔出，万幸，箭上没毒。
他一声呼哨，一阵劲风袭来，清脆马蹄声由远及近。
战马嘶鸣声响亮，眼睛明亮，浑身上下均是枣红色，没有一丝杂毛，样子高大威猛。
“星临”是他从小养大的，与他最为相熟。
李熠飞身上马，他的马没有套笼头和缰绳，不用他下令，星临自己便奔跑起来。
他骑在马背上，一下就有了身高的优势，所过之处，敌人皆是与利剑划破空气的声响一同倒下。
……
终于，混战结束了。
外族的士兵们退回了北域，这里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一会儿，北境的秃鹫与狼群就会来到。
李熠的头发随风而动，颇有些散乱，他身上已经多处负伤，脸颊上也多了好几道血口。一阵风吹过了，带来些细小沙砾，他微微眯眼，桃花眸里一片默然。
这是他的十四岁，与他们差太多了。
他们——豊（feng，一声）都的天家儿郎和世家子弟们。
熙平二十一年，五十一岁的老御北将军带着他年为一十余五的幼子李熠入豊都觐见熙平帝。
后，李老将军独身一人回了北境。
————
李熠死了，他的意识堕入一片血红色的海洋中，而那轻飘如一根羽毛的意识愈来愈往下沉，似乎要沉进无底的深渊。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慕偕，杀了慕余南……杀了他……」
忽然，血海里的那片意识散发出一点光芒。
「不……哪能有那么容易呢？……要折磨他，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熠近乎癫狂地大笑着。
「慕偕，慕余南，臣朝思暮念的陛下啊……假若苍天有眼，我能重来一次，您可千万千万要小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人间八苦，你总得尝来个遍……」
*“检测到宿主当前黑化值为100%，系统“?”即将开启回溯之门，请宿主不要忘记自己的愿望……”
「愿望？……」
————
不巧，他回到的时间正是入京当日。
那日是国诞，几乎全豊都的人们都涌到了珑丰街上，各家各户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珑丰街上一时人山人海。
李老将军就带着李熠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他们是急着入宫，但马车半路出现问题。绝大部分原因，是有人故意陷害。
时辰是定好的，若有延误，旁人定会大做文章，不过……
快要穿成梭子的十五岁的李熠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些记忆熟悉又陌生。
记忆的走马灯随着父子俩的脚步而转动，等到了宫门前，十五岁的少年眸子已镀上一层极致的寒意。
「系统“?”再次提醒宿主，不要忘记您的愿望。」脑中的冰冷声音响起，这次，李熠听明白了，是让慕偕生不如死的“愿望”。
李熠在自己的脑海里回答道：“若你觉得我会忘，那么，你错了。”
“?”只想说，「或许你会忘记呢。」
虽为皇室，但天家一向节俭，从不肯铺张，因此，宫中所设宴席也很是简单，不过几样新颖菜式供人品尝，旁的也就是几曲宫乐，再无其他。
众臣已经基本到了，李熠在父亲身边落了座，等待着熙平帝来后开宴。
他忽然想起，慕偕当日会因熙平帝布置的课业而无法来到，所以他在这场筵席上并未与他相见。
可当他的眸光落到皇子席面上时，却发现，慕偕就坐在那里，身子端正，温润依旧。
……这是怎么回事？
李熠举起瓷制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欲饮下，手臂却被人按住。他不动声色地停了动作，扬起头看过去，是他父亲。
李统顼摇了摇头，道：“莫饮酒。”
李熠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外带兵打仗多年，早忘了父亲给他定的那套禁酒规矩。
此刻想起……他抿了抿唇，将酒杯放了下去，“父亲，孩儿知道了。”
慕偕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须臾，穿着玄色龙袍的熙平帝从殿门走入，他四十五岁左右，目光炯炯，威风堂堂，天子气度。
他先是微笑着对群臣略一颔首，然后行至正位，端方坐下，理好衣袍。身旁的大太监随即扯着嗓子一喊：
“开宴—— !”
宫乐奏响，皇帝动起筷子，群臣于是放松了些，国诞之宴，通常只有这么一小段时间清闲。果不其然，过了不久，熙平帝便止了筷子，群臣也就开始各述其职。
六部尚书接连启奏，但，所奏之事也无非是些赞扬四海升平、圣恩浩荡的虚话。李熠皱了皱眉，往嘴里又夹了一根青菜。
他算了算时辰，卫老丞相也该来了。
门外宫人急匆匆过来，附在熙平帝耳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就迈着稳健的脚步走到大殿里，躬身向皇帝行礼。
“老臣卫涯，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卫老丞相言罢，又道，“今日是我大夏国诞，臣衷心祝愿大夏昌隆，国祚绵长。然而，六月十八时黄河水泛滥，沿岸几万百姓流离失所，至今却仍旧有人无家可归，陛下可知？”
熙平帝早在卫老丞相才进殿门时就下了台阶，到了卫涯面前，此刻听完老人所说当即低下头去：“丞相教训的是，朕这便谴官过去，让他们将此事处理清楚，谁不办好，朕就拿他是问。”
片刻后，熙平帝观察了一会儿老丞相的神色后才带些关切问道：“朕不是说了准丞相不参加此次宴会，在家中休息的吗？……怎么又来了？”
卫老丞相笑笑，回答：“老臣若是不来，诸位大人谁敢同陛下说实话？说的难听一些，便是有什么事压着不办，陛下也无从得知……”
熙平帝转头看了一眼席位，工部和吏部尚书早已不见，想来是去办那黄河水之事了，而兵部和礼部尚书正准备离开……
熙平帝扶了扶额，命人给卫老丞相赐座，没承想……
“陛下，且慢，老臣还有事要禀。”
熙平帝一张苦瓜脸看过去，卫老丞相压低声线，道：“陛下，李统顼老将军可以走，他那幼子却必须得留。”
这句话算是说到他心里了，熙平帝的神情微微一滞，而后笑着点了点头，“朕知道，劳卫卿挂心了，请坐吧。”
宴席散后，大小官员皆离去，李熠却并未急着走。
过不了多久，熙平帝身边的大太监福万就会来传口谕。
李统顼见自家儿子没起身的准备，便也还未停筷，正当他咀嚼着羊肉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李将军，圣上有令，要您即刻回北境去……只要您自己回去。”
这话意味着什么，李统顼活了五十多岁，再清楚不过。
他放下筷子，低了头：“臣，谢主隆恩。”
李熠在一旁歪头看着，唇角勾了一抹凉薄的弧度。不过无妨，好歹再过上五年，熙平帝便死了。
福万公公为李熠在前面引着路，将他带到了御花园。熙平帝正在这里和皇子们玩闹，这些慕家的孩子们最大的已及弱冠，最小的不过垂髫之龄，慕偕不是嫡长子。
大夏立太子向来立贤不立嫡。
熙平帝见李熠来了，将手里举着的十一皇子放下，转过身去，笑容满面，“与朕说说，你唤作什么名字？”
祝愿读者朋友们天天开心快乐！[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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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又入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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