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教的目光在奈杰尔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显然对这种评价毫无兴趣。
“你怎么在这儿?”琥珀的膝盖几乎碰到他的腿,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下去的雀跃,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这几天哪儿去了?”
桑教没回答,只是偏过头,目光落在他手腕的黑骑手套上。那手套被磨得发亮,指节处的刺绣都快磨平了。
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才开口:“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比陪我参加婚礼还重要?”琥珀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肩膀,“身上这么浓的血腥味你伤口又裂开了?”
话音刚落,卡车突然碾过一块巨石,剧烈的颠簸让琥珀猛地向前扑去。桑教的手臂瞬间圈住他的腰,将人拽了回来。琥珀跌进他怀里,脸颊正撞上对方的胸口,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
“坐稳。”桑教的声音就在头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松开手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琥珀的腰侧,像有电流窜过。
琥珀却故意赖着没动,手肘撑在他腿上,仰头打量他的脸:“不是说有任务不来吗?”
桑教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视线。
“临时调派。”
琥珀趁人不备,一把掀开桑教的衣角,一道狰狞的鞭伤横贯肋下,只是简单包扎过,此刻又渗出了血。
“这叫‘不是你的血’?”琥珀咬牙切齿,“你又被实施了鞭刑?为什么不处理?”
桑教按住他的手:“不严重。”
“放屁!”琥珀难得爆了粗口,强硬地扯开他的手,“感染了怎么办?”
奈杰尔在一旁看得直皱眉,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至少用这个垫着,别直接碰伤口。”
琥珀:“你是来郊游的吗?”
奈杰尔生气吼道:“卫生常识!”
琥珀接过手帕,一边给桑教包扎,一边忍不住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来?别说什么临时调派,你明明说不来的。”
桑教沉默了一会儿,在琥珀缠绷带时突然开口:“第三巡逻队死亡率30%。”
琥珀的手顿住了。
“你的训练还不够。”桑教继续说,声音很低,“我向圣歌兰和执法院申请了随行。”
琥珀的心跳突然加快,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他指尖捏着绷带尾端,一时忘了打结。
桑教的目光落在他发愣的脸上,从制服内袋取出一个扁平的木盒,塞进琥珀手里。盒子很轻,表面打磨得光滑,边角处刻着一圈细密的荆棘纹路。
“这是什么?”琥珀下意识晃了晃,盒子里传来轻微的碰撞声。
桑教没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他打开。
掀开盒盖的瞬间,一抹暗红撞进视线,是一双手套,皮革柔软细腻,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哑光。
“红骑手套?!”琥珀猛地抬头,差点撞上桑教的下巴,“黑市那就是个骗子?你什么时候也相信这个了?”
“你被骗了?”
桑教:“以防万一。”
“可你不是说没有任何东西能抵御海花毒素。”琥珀捏着手套,皮革触感冰凉,却让他掌心发烫。
桑教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叹息:“那话我说得太绝对了。”
“‘万一’这个可能也可能是存在的。”
奈杰尔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指戳了戳红手套,“我也有两双。”他从背包里哗啦抖出两团织物,“一双黑的,一双白的。”
琥珀嘴角抽搐:“你也信这个?”
奈杰尔理直气壮地昂起下巴:“不信。但是镜堂信,他给我买的。黑市商人说‘颜色不是重点,信念才是关键’!我戴这个调配药剂三年,毒素沉淀速度比乔刊慢37%!”
“那是因为你数学差,连毒素剂量都算错了吧?”琥珀翻了个白眼,却听见桑教极轻地笑了一声。
“还有,”琥珀挑眉,“镜堂是谁?”
奈杰尔昂起下巴道:“林镜堂,我的一个朋友。”
桑教百科书一般陈述着:“林镜堂,第三巡逻队队长,来自东方。是一个实力很强大的人。”
琥珀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申请这次外出任务。你左耳上的翡翠耳环是他送你的吧?你拿到的求救信也是林镜堂写的?你要去救他。”
奈杰尔摇头笑了笑,并没有做回答。
——
卡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前行,琥珀紧抓着车厢边缘。桑教坐在他身旁,闭目养神,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并不轻松的状态。奈杰尔则坐在对面,每隔几分钟就要掸一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再往前就是警戒线了。”一个巡逻队员低声说道。
琥珀望向车外,荒芜的景色在眼前掠过。枯萎的树木像扭曲的骨架,地面上散落着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骸骨。远处,一道铁丝网围成的屏障若隐若现,上面挂着警告牌:“感染区,禁止跨越”。
“我们到了。”司机喊道,卡车猛地刹住。
琥珀差点撞上前面的座椅,被桑教一把拉住。
“谢谢。”琥珀低声说,心跳不知是因为急刹车还是那个短暂的触碰而加速。
桑教没有回应,只是拿起装备率先跳下车。琥珀紧随其后,落地时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踉跄了一下。奈杰尔在后面发出一声嫌弃的“啧”,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弄脏他制服的东西。
边界据点比琥珀想象的要简陋得多,几处铁皮盖成的房子未在一处,中央是一个简陋的医疗站。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气味,却没有尸体和血迹。
其中一个巡逻队队员道:“据点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队长也不见了。”
“情况比报告里说的还要糟。”桑教低声说,目光扫视着四周。
奈杰尔突然凑近琥珀:“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什么?”
“感染者。”奈杰尔压低声音,“按照求救信上的说法,这里应该已经被攻破了,但我们一路过来,一个感染者都没看到,也没有血迹。”
琥珀和奈杰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桑教却已经转身走向据点中央的铁皮屋,声音冷静得近乎冷漠:“今晚在这里休整,明天再继续搜寻。”
夜幕很快降临,荒原上的风裹挟着沙砾拍打着铁皮屋,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琥珀坐在角落里,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桑教给他的红骑手套。
“戴反了。”桑教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琥珀猛地抬头,发现桑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琥珀下意识把手伸出来,理直气壮道:“那你给我戴。”
桑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琥珀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薄茧摩挲着自己的皮肤,带着令人战栗的温度。
“戴好。”桑教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照顾好自己。”
琥珀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砰!”
一声巨响从屋外传来,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铁皮屋顶上。所有人都猛地站起身,桑教瞬间将琥珀护在身后,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声波枪上。
“吓到你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贱嗖嗖的语气让人一听就火大。
邓普西带着几个红骑兵从阴影处走出来,他嘴角挂着讥讽的笑,目光在桑教护着琥珀的姿势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邓普西?”琥珀从桑教身后探出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邓普西摊了摊手:“这么快就忘了?上次因为你我被惩罚来边界巡逻,到现在为止,我的惩罚还没结束呢。”
邓普西走近几步,靴子踩在铁皮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听说你们在找林镜堂?真巧,我们也在找他。”
桑教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林镜堂怎么了?”
邓普西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是被感染者拖走了,也许是成了叛徒。”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奈杰尔一眼,“自己跑了。”
奈杰尔猛地站起来:“你凭什么冤枉他,镜堂不是那种人。”
邓普西嗤笑一声:“随你怎么说。我去周围巡查巡查,你们最好也提高警惕。这地方不太对劲。”
等邓普西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屋内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奈杰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翡翠耳环在火光下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他在说谎。”奈杰尔低声道,“镜堂绝不会擅自离岗。”
琥珀正要安慰他。
“沙沙......”
一阵奇怪的声响从屋外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沙地上拖行。
“邓普西!”琥珀冲着黑暗喊道,“能不能别玩了,你要吓人也要换个新意。”
没有回应,只有那诡异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邓普西你这个红毛猩猩。”琥珀气得直接开骂,“再装神弄鬼我就把你那撮红毛染成绿的。”
“骂我做什么?”邓普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琥珀差点跳起来。他猛地转身,发现邓普西好端端地站在门口,一脸莫名其妙,“我刚刚回来。”
琥珀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如果邓普西刚刚才回来,那么屋外那个发出声响的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铁皮屋唯一的窗户。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一个模糊的黑影正缓缓从窗前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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