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嚼着嘴里的蜂蜜糖果:“准备一起赴死吗?我搞不明白她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你能明白,但我宁愿你不明白。”
琥珀望着克拉拉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暮色,也映着楼下那对牵着手的身影。
他躺回吊床上,漫不经心地说:“喜欢同性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我藏好一点就没事。”
“根据《新约》第一章第一条——”
“又是这句,他们就不会换句词儿吗?”琥珀小声嘀咕,薇拉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上了阁楼,狠狠拧了下他的后腰,琥珀立马住嘴。
整条街安静得可怕。
琥珀看见对面卖鸡蛋老板娘在胸前画着十字,裁缝铺的老头子摇头叹气,而那个总在教堂门口分发圣饼的修女,她正用围裙擦着眼泪。
薇拉妈妈神色认真,“如果爱是罪,那我们的罪,就是还愿意为彼此流泪,而不是愚昧附和他们有罪。”
骑兵的铁链锁住两个女人的手腕时,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接着是更多啜泣,更多叹息,但没有人站出来。她们被带走时,莉亚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扫过每一扇窗户,最后停在琥珀和克拉拉所在的阁楼。
红毛猩猩也将视线抬起望了过来。
“砰!”
薇拉妈妈猛地关上窗户,她紫眸里闪着水光,却故意凶巴巴地挥舞锅铲将他们赶进餐厅,“至少现在还轮不到你们。再不去吃饭,我就把法拉费全喂鸭子!”
“我听说她们会被送去伊甸园,”克拉拉拉了餐椅坐下,说,“那里会把人绑在十字架上,将三颗圣钉钉入身体,直到流血而亡......”
“克拉拉!”薇拉妈妈的声音从厨房炸开,“再胡说八道吓你弟弟,你和亚契明天的约会将会被取消!”
两人同时开口反驳。
“妈妈,不能取消!”
“我没那么胆小!”琥珀夸张地捂住胸口,看向克拉拉,“倒是你,这么了解刑具细节,该不会偷偷报名了刽子手培训班吧?”
克拉拉猛地站起身,昂着头双手环抱俯身怒视着琥珀:“你最胆小!你不该为她们祈祷,该先为你自己祈祷,祈祷红骑兵别哪天踹开家门,把你钉上十字架!”
“克拉拉!”薇拉妈妈手中的木勺“啪”地砸在门框上,碎成两截,“你非要毁了他今天生日是不是?”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靴子踏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一下一下,朝着他们的住所而来。
如果说治小儿夜啼非鬼故事莫属,那在花岛上足以恐吓人的属死刑官以及红骑兵了。
克拉拉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上帝啊!我不要成为乌鸦嘴。”
琥珀倒希望克拉拉真不是乌鸦嘴,而是邓普西看不惯他又来找茬,但他却从来没有穿着红骑士服来过。他站在客厅中凝视着大门。
“砰!砰!砰!”
砸门声震得整个阁楼都在颤动。
薇拉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怎么不开门?”
琥珀:“是红骑兵。”
薇拉妈妈快步走到门前想要开门,琥珀将人拉了回来,准备自己去开门,手刚碰上把手。
“砰——!”
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他耳膜发疼,他连带着门仰面朝天倒下去,后脑勺着地,朦胧间想:该死的邓普西,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琥珀还没开骂,头晕眼花,耳鸣疼痛中,一个咄咄逼人的声音刺入耳膜:“哟,这不是我们嘴下不饶人的琥珀吗?躲在家里装乖孩子呢?”
又是一个温柔担忧的声音:“琥珀,孩子,快起来。”
紧接着,传来靴跟碾着门槛,皮革吱呀作响声。有人扶着他站了起来,过了许久,视线才渐渐恢复清明。视线中,出现三具猩红铠甲,堵在门口,斗篷上还沾着晨露的血腥气。
薇拉挡在他们面前,声音冰冷:“邓普西,这里不欢迎你。”
领头的是邓普西,他嘴角挂着讥讽的笑,目光越过薇拉,直直钉在琥珀身上。
“薇拉女士,我不过是奉命行事。”邓普西嗤笑一声,抖开羊皮卷,羊皮边缘的金粉簌簌掉落,“根据《新约》第七章第三条。琥珀·艾略特即刻征召为圣歌兰研究所花农。”
琥珀愣在原地:“什么?”
克拉拉冲上前:“搞什么鬼!花农都是孤儿院的孩子才对。”
契约拉病毒扩散后,为了保护花岛上存活下来的人不被感染毁灭世界的契约拉病毒成为怪物,帝国找到了一种叫海花的植物,利用海花可以提取出抵抗剂抵御感染。花农就是养海花,制作药剂的人。
活下来的人虽然未被感染,却也因为海花抵抗剂发生了基因突变,人类生育系统崩溃,丧失了生育能力。生育能力丧失,人类无法延续,,帝国提出了通过科技手段弥补,提出了生育适配度政策。孩子不能通过自然受孕,但可以体外受精培育,等培育出健康胎儿后移入母体。
生育适配度达到85%以上的两个人,结婚后想要孩子,可以到新约圣母院登记检测,身体没问题就可以获得生育名额。
技术是没问题,可是因为病毒影响缘故,不是所有人身体都能通过检测获得生育名额。这就出现了想要孩子但却没办法通过检测的人,这部分人没有生育名额,得不到技术支撑,运气好一点的会生下正常孩子,运气不好的产下畸形儿或者死胎。
被发现,这部分人会被执行死刑,孩子则会被带走。帝国怜悯,这部分孩子不必全部溺死,是畸形就会被丢进罪婴池中溺死,是健康的孩子就会由愿意抚养的家庭或者福利院抚养长大。
因为未被加工过的海花有毒,花农一般短命,没人愿意触碰,健康的孩子长至十八岁后会被任命为花农来赎罪——即使他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
邓普西大笑,“孤儿?亲爱的克拉拉,你弟弟可比孤儿精彩多了。新约圣母院的罪婴池,听说过吗?”
克拉拉:“他是我弟弟!他......”
“他什么?”邓普西打断她,很是满意他们的愤怒,笑容扩大,“哦,你是想说,他有妈妈?”
他歪头看向薇拉,恶意地拖长音调,“可惜啊,这位'妈妈'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琥珀的瞳孔猛地收缩:“你胡说什么?”
红毛猩猩的笑容扩大:“怎么?薇拉女士没告诉你吗?十八年前,她可是从新约圣母院的'罪婴池'里把你捞出来的。你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标准的'来路不明'。”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阁楼里只剩下邓普西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在回荡。琥珀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他下意识地看向薇拉妈妈,那个总是温暖、强悍、像母狮一样守护着他们的女人。
可那紫眸中的慌乱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被更深的痛楚和某种……他不敢深究的默认覆盖了。
“妈妈……”琥珀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成调,“他说……他胡说八道的,对不对?”
他急切地想要一个否认,一个像往常一样骂他“傻孩子”的眼神。
薇拉猛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痛苦地闭了闭眼。这个微小的动作,比邓普西任何恶毒的话语都更有杀伤力。
“哈!”邓普西发出一声快意的嗤笑,像是欣赏着一出精彩的戏码,“看来我们的‘小甜心’琥珀,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啊。十八年前的暴雨夜,某个疯女人从泡满畸形胎儿的池子里捞出了个绿眼睛的小怪物。猜猜看,为什么唯独你能活下来?”
薇拉妈妈的手指死死掐进门框,指节泛白:“够了!”
邓普西不为所动,他朝身后的骑兵挥了挥手:“把琥珀·艾略特带走。”
克拉拉的尖叫声中,两个红骑兵反剪琥珀双手,他手中蜂蜜糖掉落一地。
一股混杂着被欺骗的愤怒、身份崩塌的恐慌和巨大耻辱的冰冷洪流瞬间淹没了他。“罪婴池”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他感觉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烧得发烫,又迅速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宝石绿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邓普西那张写满恶意的脸。
“放开我!”琥珀猛地挣扎起来,架住他的两个红骑兵猝不及防,被他挣开了一瞬。他扑向薇拉,“妈妈!告诉我不是真的!你说过……”
薇拉妈妈终于动了,她几乎是扑过来,一把抓住琥珀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那双总是带着温暖和智慧的紫眸里,此刻翻涌着琥珀从未见过的巨大悲恸和无能为力。
“琥珀……”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罪人不一定有罪。”
她重复着之前的话语,更像是在对他强调,而非反驳邓普西。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琥珀头上。没有否认。薇拉妈妈没有否认邓普西的话!她只是在告诉他一个模糊的、关于“罪”的判断。这比直接承认更让他绝望。
琥珀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挣扎的力气也泄了大半。
“真是感人肺腑。”邓普西在一旁抱着手臂,一脸嫌恶地欣赏着这场混乱,“可惜,规矩就是规矩。‘来路不明’者,成年后需服役花田,这是《新约》铁律!薇拉女士,你当年把他捞出来,就该想到今天!”
他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公报私仇的快感,脚狠狠的将地上琥珀留给克拉拉的蜂蜜糖踩碎,“今日不适合吃甜食。”
骑兵的锁链卡进腕骨时,琥珀故意冲邓普西挑眉:“听说斯华港的海花蜜比蜂蜜糖还甜?”
邓普西的表情瞬间扭曲。他猛地拽紧锁链,铁环陷入皮肉的剧痛让琥珀眼前发黑。“希望你明天还能耍嘴皮子。听说新上任的死刑官大人,最喜欢拿你们这些花农开刀练手了。我很期待看你被钉上十字架的样子。”
骑兵拖着琥珀走过尔葡河岸,早市的人群自动分开。
邓普西并没有直接将他送进监狱,而是带着他去了军区医疗中心,琥珀一路看到不少巡逻队的人,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有的甚至断手断脚。
他被抽了三管血,头晕眼花中,又被带进了一个封闭的病房,里面瓶瓶罐罐里漂浮着不少蓝色带须对花。
锁链突然被拽紧,邓普西的佩剑鞘抵住他的后腰:“猜猜看,这些海花究竟是用多少花农的尸体养育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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