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教的背影僵了一瞬,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跟紧,不许乱跑。”
“遵命,长官。”琥珀笑嘻嘻地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几步凑到他身边,“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为什么会来这儿?总不能是特意来抓我这个擅闯的花农?”
桑教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阴影,没接话。
琥珀挑眉,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腕,“那我可就当你是在我身上安了定位器,专门追过来的。也是,像我这么有趣的人,谁不想时时刻刻盯着呢?”
桑教嫌他话多,瞪了他一眼,最终只是加快了脚步。
废弃楼的大门早已腐朽,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这地方可真够不浪漫的。”琥珀踢了踢地上一根断裂的输液管,“第一次跟人在这种地方约会,体验感一点也不好。下次想约我,不如去斯华港的咖啡馆,至少有咖啡喝,总比闻这霉味强。”
桑教猛地转身,黑眸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闭嘴。”
琥珀悻悻地闭了嘴,却还是忍不住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细细听去,竟是孩童稚嫩的歌声,伴着规律的拍打声,在空荡的楼内反复回荡:“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娃娃坐飞机。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娃娃梳小辫。”
调子跑得出奇,像被水泡过的琴弦在摩擦,拍打声则沉闷得像有人在拍玻璃,听得琥珀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这楼里还有孩子?”琥珀压着嗓子问。
桑教加快了脚步寻声而去。
两人穿过一条堆满废弃病床的走廊,歌声突然断了,只剩下那诡异的拍打声,“啪、啪、啪”,精准地敲在心跳间隙里。
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拍打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桑教示意琥珀站在身后,自己则猛地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混着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琥珀差点捂住鼻子。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四壁立着密密麻麻的玻璃罐,里面盛满淡黄色的浑浊液体,泡着的东西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那是无数个畸形的胎儿。三条腿,胸腔里露出跳动的心脏,还有的脑袋像被揉皱的纸团,五官挤成一团。
最触目的是中央那个半人高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个连体婴儿,两张脸背靠背贴在一起,眼睛却都圆睁着,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玻璃罐上贴着泛黄的标签,用褪色的墨水写着编号和日期,最早的竟距今五十多年。角落里的铁架上摆着生锈的解剖工具,手术刀的刃上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是干涸的血。
“歌声呢?”琥珀的声音发紧,环顾四周,除了那些泡在罐子里的东西,连个活物的影子都没有,“总不能是这些孩子发出的声音吧?”
桑教的目光突然紧盯着一个地方。房间最里面的铁皮柜,柜门虚掩着,露出一道缝隙。他缓步走过去,指尖按在冰凉的铁皮上,猛地拉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柜子里滚了出来,跌在地上发出轻响。
是个男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条纹病号服,怀里紧紧抱着个破旧的布偶。
男孩抬头时,琥珀才发现他的眼睛异常平静,没有寻常孩子的惊恐,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茫然。他好奇地打量着琥珀,又转向桑教,小手还无意识地捏着布偶的耳朵。
桑教弯腰将他扶起来,男孩也不挣扎,任由他牵着。直到桑教松开手,他才像受惊的小动物般往后缩了缩,最终躲到一个装着双头胎儿的培养舱后面,只露出半张脸,继续睁着那双茫然的眼睛瞅着他们。
琥珀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视线扫过那些玻璃罐,胃里一阵翻涌,“罪婴池根本就是个实验室?”
他的目光落在男孩抱着的布偶上。那布偶的脑袋歪着,缝补的地方露出里面的棉絮。
那男孩突然动了。
他从培养舱后钻出来,光着的脚丫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刚才那股茫然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兴奋,嘴角咧开的弧度远超孩童应有的天真。
男孩伸出冰凉的小手,一把攥住琥珀和桑教的手腕。两人被他拽着往前走。被拽到一个半人高的培养舱前,里面泡着个约莫七个月大的胎儿。
男孩突然松开他们的手,跑到培养舱边,将怀里的布偶往地上一丢。
“玩游戏。”男孩仰起脸,对着培养舱里的胎儿玩拍手游戏。
“啪、啪、啪。”
诡异的是,舱内胎儿的手竟跟着动了。那只畸形的小手艰难地张开,又猛地攥紧,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拍在透明舱壁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正好和男孩的节奏对上。
“你看,他会玩。”男孩笑得更欢了,拍得更用力,小脸上溅到几滴从舱顶滴落的淡黄色液体,也毫不在意。
琥珀胃里一阵翻涌,强行压下才没吐出来。那胎儿的眼睛是闭着的,皮肤在液体里泡得发白,可那只手就是在缓慢的动,像是某种刻进骨髓的本能。
“他不乖。”男孩停下了手看着他们轻声说,眼神又变得茫然起来,“有时候他会哭,哭得很难听。”
男孩拍手的动作突然一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淡黄色液体的小手,又抬头瞅着琥珀,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困惑。
男孩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洗得发白的病号服领口往下滑了滑,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
琥珀的目光猛地被钉在那片皮肤上,男孩的颈侧,赫然出现一个淡青色的凯尔特结胎记,纹路扭曲纠缠,和船长手臂上的凯尔特结一模一样。
琥珀的呼吸骤然停滞:“凯尔特结?”
桑教的目光也落在那胎记上,黑眸里瞬间掀起波澜,他反手按住琥珀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琥珀却像是没感觉到疼,眼睛死死盯着男孩:“你……不会就是莱恩要找的孩子吧?”
“结。”男孩含糊地吐出一个字,转身扑回培养舱边,小小的手掌按在冰冷的玻璃上,对着里面那个畸形胎儿喃喃自语,“爸爸,一样。”
“爸爸?”琥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你爸爸是谁?是梅雷迪斯吗?”
男孩没回答,只是用额头抵着培养舱,发出“咚咚”的轻响,节奏和刚才的拍手声一模一样,舱内胎儿的手还在机械地张合。
“你拍三,我拍三,三个娃娃沉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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