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方好烦得很。
因为张正义在她身后已经盘旋了好半天,鼻翼一张一翕,在巡逻的猎犬似的呼哧呼哧大喘气。终于,她站定在方好的办公桌前,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方好:“你这家伙,老实交代,为什么最近变得这么香?”
方好抬头,脸上满是困惑:“哈?”
她低头在自己袖口上嗅了嗅,什么也闻不到。这时,本来在埋头打字的小王姐一滑座椅,骨碌碌地也凑了,皱着鼻子吸了一口气。和张正义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对上,小王姐眼睛一亮:“哎,还真是,有种淡淡的花香味,好闻得很——像在花丛里走了一圈似的。”
真的吗?方好一拍脑门:“啊,可能是…最近我家里到处都是花吧。”
“哦?”张正义立刻来了精神,“你哪儿来的花?你天天买花?从你之前说的那个开花店的小姑娘那里?怎么,关系进展这么快?”
“方好,你不会**到跟人家玩这种小把戏吧!”张正义大呼小叫起来。
“进展你个头,腐你个头。”方好举起手,直接给张正义一个拜拜,求她别折磨自己了,“我那邻居的店就在我家楼下,每次加完班路过她那儿她都还开着门,我想着买一朵花儿回家也好放松心情,所以就养成买花的习惯了。”
“啧啧啧,”张正义摸着下巴,“还是你们年轻人有钱。”
“你今天喝醋啦那么酸?”方好这个坐着的角度,刚好伸手锤了张正义的肚子一拳。可惜姜还是老的辣,张正义及时缩紧腹肌,嬉皮笑脸起来。
“哟,想练练抗击打?来来来,试试你张姐老没老~”
“去去去...”方好挥着手打法张正义,转头看回自己的电脑。最近好多事要忙呢,一堆人员计划和报告要填写。张正义是不干这个活儿的,那可不就全都压在了她方好身上。
“哎不过,我也是想提醒你啊,”张正义俯身拿手摸了摸方好桌面上那放在小玻璃瓶里的花朵,“香味就是这么腌进去的。这才几天,你就被这位雏菊小姐给改造成了香喷喷的警察,以后万一再变得软绵绵的,那可怎么办呢。”
嘿——方好真的生气了。
“张所,你这个玩笑就一点也不好玩了,”方好站起来,直视着张正义,“我跟她走得近了一点,因为我们是邻居,也是同龄人,我也可以有交朋友的权利不是吗?你别说那些怪话,我还不至于被她用一枝两枝的鲜花收买。我也是看她卖给别人也是一样价格才会接受,而且我也总是请她吃饭,于情于理,我没有做错。”
方好说着,胸口大幅度的起伏。
小王扯了一下张正义,后者也没想到方好居然气这么大,摸摸鼻子,干笑几声,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方好委屈极了。
“好啦好啦,她都出去了,你就别在这里罚站了。”小王姐一把把方好跟按下去,就势把人往怀里一搂,“她就这样,你跟她生气,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方好回道。她当然知道张正义是个嘴上挂油壶的,但是这么说实在是在侮辱她的人格和职业道德。
“老张都快50了,你想想她的同龄人都什么样,尤其是男的,是不是比她可讨厌多了?”小王姐说,边说边哄小孩似的假装拿纸巾要给方好擦那不存在的眼泪。
方好被这个举动逗乐了,一个没绷住,嘴巴咧了起来,再想绷脸生气,就做不到了。只好推开小王,自己坐好,嘟囔着:“我也没说她讨厌,只是觉得她玩笑也该有个度。我就是较真,她以后还说这种话的话我还是和她生气。”
小王姐笑了笑,摇摇头。
“其实你也别怪张姐多说这个,连我也有点担心。”小王说,拍着方好的手,“你以前是一个不是很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的人,说白了就是活得很粗糙。现在却每天顶着张傻笑的脸带着一身的香气——不是说这样不好,但看着就好像是有人给你做了局一样。”
“姐,别逗了,我只是个小片警,做我的局干什么?”方好叹气。
“反正,老张说那些话真不是在质疑你,她只是担心那位雏菊有点心怀不轨。”
虽说答应了张正义不把这个透露给方好,但小王看方好这个生傻气的样子,还是用脚把方好勾到自己的工位前,调出几份文件给她看。
方好犹疑地凑近,有些不明所以,瞳孔却在看清屏幕里的内容时瞬间放大。
这是雏菊的个人资料还有开店住房相关的手续等等。
这些资料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该有的章都有——毕竟这是货真价实的公安备案啊。
有问题的是,首先...雏菊的名字居然真的只是“雏菊”。
“她是不是少数民族啊?”方好问。
就算证件上标着“汉族”,可实际上有很多不足以形成聚落的少数民族家庭都渐渐地在新生儿登记的时候改为了汉族,一些民族就此慢慢地从各种官方数据里消失,仅有的能够昭显她们原生身份的可能只是古怪稀奇的户籍所在地或者一看就千奇百怪的姓氏或名字。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小王说,鼠标放大到其它文件的签字日期上给方好看,“但你看看这个。”
那些日期...全都是几乎前一份签署好,后一份就立刻出来了的情况。
“意思是她很有后台?”方好说,仔细想想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她看起来确实不缺钱只是想追求一些我看不懂的生活方式的样子。”
小王看着方好的样子,一时语塞。不过想想也是,方好已经来这里一年多了,前段时间不还独立完成了一个案件吗?虽然对她们来说方好还是小妹妹,可她毕竟还是一个成年人啊。
“你自己交朋友,肯定是你自己的感受第一呀。我和老张就是比较多嘴,反正你拿主意就行,有空介绍雏菊给我们也认识认识呗。”小王笑道。
“诶?”方好愣了神。
介绍雏菊给她们认识吗?方好还没有想过这件事。
可是仔细想想,的确,最近的生活里,好像她的所有业余的缝隙全都被雏菊所填满。每次下班走回到那条灯火渐息的街上,只有雏菊的店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夜色里的一处港湾似的。
雏菊也是有意思,也不拘几点,只要方好回来去她那里瞄上一眼,她就利索地收拾店面准备结束一天的营业。简直就好像是专门在等着方好一样。
方好也开始总和雏菊一起吃夜宵,两个人就窝在方好那临时安置的单人桌上,小小的桌子摆满小小的餐盘,每一样菜分量都不大但方好就是干劲十足地做了一桌子不同的花样。
她很享受这种一边吃一边闲聊的感觉,雏菊也是。
雏菊总是吃得很多,永远对方好的厨艺很满意的样子,但她从不主动问起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这一点也让方好觉得很安心——很多八卦本就不能往外说,要是被人一直追问的话,方好也只会感觉特别苦恼。
不过并非什么事都不可以说,有时候方好也会说一些她身上的囧事,比如前两天她又去帮一位老人家去赶鸡。方好哪儿吃过这种“苦”呀,摔得好像很多年前非常火的“泥狗图”。
方好自认不是个讲故事能手,架不住雏菊笑点实在很低。不管方好把这些小事说得多么干巴巴,她也能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
——这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反正方好是这么觉得的。
自然而然地,方好和雏菊见面的场所不再仅仅是花店和方好家,突然的某一天,雏菊恍若如梦初醒一般,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应该请你也去我家里?”
好像确实该轮到雏菊展示她的“地盘”了。方好就这样走进了她家。
她原以为雏菊的屋子会像她的花店那样,到处是盛开的花海,乍一看很杂乱,却因为花朵实在美丽而格外生机蓬勃。但实际上——不是。
雏菊说她只对家里的软装做了一些调整,整体上还是保留了原本房间的面貌。刷着淡灰色的墙壁,只在玄关处挂了一串干花风铃,轻风一吹,有细微的沙沙声。
屋内异常干净,甚至称得上冷淡。浅木色的木质家具,白色的沙发和地毯,到处井井有条又严肃,几乎看不出居住者的情绪。
方好几乎觉得自己要看到雏菊“不可告人”的另一面了,还好,在角落、窗边、壁龛上,她总算是找到了错落着大的几瓶花:一支白玫瑰立在玻璃杯里,一束紫色的不认识的花卧在书架上,一盆香香的不认识的盆栽则孤零零地站在厨房窗台。
“你是怎么想到布置这些的?”方好忍不住问。她自己就只是毫无审美地把各种花一字排开,谁先开败就把谁换下来——想想还有点可怜。
“嗯...就是,我感觉要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雏菊笑说。
“哦...”方好觉得雏菊可真是个天才。
到了雏菊的家,结果还是方好做饭。
主要是,雏菊根本不会做饭。
她家的整体面积比方好家的大一圈,厨房更是大到几倍的程度。里面各种调料都根据颜色,色谱似的摆好,全都是方好知道但绝对不会买的溢价牌子。她买了这么好些,竟全都没有拆封。
方好于是成了雏菊家厨房第一位开火人。
如果说分享一顿自制的饭,是朋友间可以做的最亲密的事情之一;那跑到对方的家里去给对方做饭,简直堪称友谊里的“登月第一步”。
应该也算得上是,比较亲昵的好朋友了吧。
身边有了这样的朋友,方好也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都没有应张正义她们的邀请去外面小聚之类的。
原来是这样啊。
方好再抬头看向小王姐,对方已经继续工作了。她只好探头探脑地一点点蹭过去,看着她打字的手停了下来眼睛也瞟了过来,一把抱住小王姐,也不说话,只笑。
“好了好了我工作呢,你也搞你的吧。”小王任由方好抱着她。
两个人人正笑闹着,值班电话尖利地响起,气氛瞬间一变。
方好抄起话筒:“您好,东隅岛派出所,请讲。”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女声:“喂,张所在吗?这边是海警,编号是xxx,你们来一下北线港口,这里有个民事纠纷需要你们来处理。”
挂了电话,方好和小王面面相觑。
[垂耳兔头][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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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海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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