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一亮,司机一脚踩下油门,将那辆迈巴伦甩在身后。
姜早不觉握紧怀里的画框,脑海还在回荡姜淮最后说的那句:做人要信守承诺。
大三那年寒假,姜成怡带人跑到她打寒假工的地方闹事,好在饭店老板出面替她阻止了一场惨剧,可姜成怡却没有罢休,她开着跑车追在姜早的电瓶车后面,导致了车祸的发生。
跑车撞上电瓶车,电瓶车车尾歪七八扭的,姜早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姜成怡安然无恙地嘲笑自己,最后姜淮也赶到现场,他站在姜成怡的身边冷漠地俯视她。
姜早气弱如丝地喊了一声,“哥……”
“想让我救你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他眼神寒厉,说出的话更刺骨。
“什么?””
“离开北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良久,姜早麻木地点头,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给以前的朋友发信息希望他们能借自己点钱,好把姜淮的人情还上,她不想离开北城,她还要继续读书,还要考上马里兰艺术学院。
朋友都是阶段性的,在有钱时交的朋友是不会在你落魄的时候一把的,得到一大串红色感叹号和已读不回后,姜早才明白这个道理。
后来她时常借着他们的朋友圈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相信任何人。
……
“今天也太霉了,全是红灯。”师傅苦恼的拍了一下方向盘。
姜早回过神来,抬手指了指右手边的路口,说:“师傅,我不去医院了,你送我去机场吧。”
司机抬起头,透过后视镜对上那双如一摊死水般暗淡无光的眼眸,即可跳出对视,扭转方向盘就往机场的方向行驶。
“跟你哥吵架了?”路程有些远,司机大叔热情地主动搭话。
姜早苦着脸摇头,“不是,我是被捡来的冒牌货,车里那位才是他亲妹。”
司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这么多年的相处还抵不上一个身份吗,来了一个亲妹就该这么对待疼爱多年的妹妹吗?”
姜早抿着嘴不说话。
“有钱人家的做法真是让人嗤之以鼻。”
司机安慰了姜早一路,她一开始没怎么搭理,直到司机突然问了一句哪里最适合养老,她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洱楠,一聊到花她就变得滔滔不绝。
下车之后她还给了司机大叔一张名片,宣传早餐花店。
进到飞机场里,姜早很快就找到咨询处,询问了一下这个时间段还有没有飞往南城的航班。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调查了一下,说:“小姐,我这边查看了一下,最早的航班都要到下午四点,现在经济舱还有一张票,请问您确定要买吗?”
姜早看了眼手机,距离四点还有三个小时。
“确定。”
“请出示身份证。”
闻言,姜早将画框夹在手臂下,低着头翻找口袋,明明上一秒还在的身份证此时却没有踪影,不仅口袋没有,随身包都被翻遍了也只能找到一堆名片,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刷电子身份证进的机场,抬头说了声抱歉就走到一旁给宾馆打电话。
宾馆那边表示没有捡到任何东西。
挂断电话的瞬间光线突然变暗,有一道纤长的人影自上而下将她包住,很快视野里就兀然伸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手指间夹着她的身份证。
低沉磁性的男嗓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
“捡的。”
心头随着熟悉的嗓音一颤,姜早接过身份证,退后一步才抬头,“谢谢——”呼之欲出的哥字被她强行压下去,补了“姜淮”两字。
姜淮眼神微微沉,疏冷淡然的表情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秒明显有所松动。
她习惯性地往周围扫了一圈,没有见到姜成怡的身影倒是有点稀奇,她耸了耸肩膀,侧身走到咨询台。
“你好,买票。”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她两秒很难为情地说道:“不好意思,最后一张票已经被人买走了。”
“啊?”
“您看看要不要买商务舱的。”
商务舱的机票比经济舱的贵不了多少,但对于现在的姜早来说是支付不起的,她委婉地说了一句,“我再看看其他航班吧。”
她一说完便自顾自地掏出手机,一边在小程序上找合适的机票一边找地方坐。
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多了一条黑尾巴。
就在她沉浸地滑动屏幕时,支付宝弹出一条信息。
【支付宝到账300000】
眼神一滞,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姜淮,“这钱是什么意思。”
姜淮双唇微动,想说的话化作一团棉花,堆在喉咙处不上不下,半响后他又听到姜早说道:“离开北城还不够,姜少是想直接让我出国吗?”
“……”姜淮语塞。
“当初要不是你们撕了我的护照,现在也轮不到你拿钱打发我。”
姜早将钱退回去,一退回界面微信就弹出了一条信息。
[梅阿婆:转账5000]
梅阿婆看到她的消息,立马给她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虽然对比于那笔转账少之又少,但已经住够她买半夜十二点航班的票了。
姜淮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站了起来,身影再次包裹住她,“爷爷就是受了风寒,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跟踪到这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事?
她抬头望着他,没有接话。
他留了一句,“保重。”
暮色于晚风中搁浅,姜淮走出机场,低头盯着那张从出租车司机手里买来的名片,眸光一沉,如春江下了万丈寒冰。
坐在车里的姜成怡一看到姜淮就跑下车,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哥,你是去送的老情人吗,送这个久。”
他把不经意间又将名片塞回口袋里,抿着嘴笑,不说话。
“该不会是我未来的嫂子吧?”
“别瞎说。”
*
十二点的飞机,先飞去明市中转了三个小时。
姜早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回到洱楠,不知道是前天淋了雨再加上一路奔波的原因,一回到家她的脑袋就昏昏沉沉的,使不出力气,干脆偷个半日闲,不去花店。
当天下午,她是被热醒的,要不是眼睛还能还得清,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一颗在撒哈拉沙漠求生的小鱼。
起床喝了一杯水,用手摸了一下额头才发现自己发烧了。
她费力地拿体温计量了一下,度数还没到把人烧糊涂的地步。
这时,京音打来电话。
“阿早,你还是快来花店一趟吧。”
何斯屿昨日一早去到花店,见不到姜早工作的身影就找到贺锐泽的工作室,甩出一笔钱希望他们能在一天之内把花店改造成一家音乐酒吧。
贺锐泽起先还犹豫,知道何斯屿是这个花店的小老板后立即答应,并且搬出工作室的所有人员加班加点的干,时至今天下午已经改造完成。
听完京音的话,姜早已经带着虚弱的身体骑着车赶到花店。
立在店门口的那张写着【鲜花和早餐一样重要】的牌子已经更换成【洱楠不眠夜】,店里所有的盆栽和花束都被堆成一堆,甚至有些花已经被人踩得不成样子。
可怜的花,要是让梅阿婆看到了她得多伤心啊。
姜早捡起毫无生命力的百合花,推开门。
里面已经大变样,插花室被改成舞池,原先摆放着客人与花合照柜子也已经被酒瓶填满,明亮的白光被闪烁的多色灯取代,就连那温馨的浴室也标上了卫生间三个字。
“今晚的消费全场由何斯屿,何老板买单!”
一堆年轻男女之中转来这么一句,随后是一阵欢呼。
姜早一眼就认出舞池中央的贺锐泽,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就发现角落里那只傲娇的黑天鹅。
她黑着脸气冲冲地走过去。
何斯屿修长的手指一勾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刚抿了一口酒,手腕就被人用力一抓。
他侧眸,“你——”
怎么来了。
话没能从嘴里蹦出,他整个人就被拽起来,“啪”的一声,酒杯摔碎在地,液体四溅,姜早感觉自己的小腿好像被泼了辣椒水,刺刺辣辣的。
何斯屿没好气的甩开她,“你有病啊!”
“到底是谁有病?”她将手里的百合花甩在他的身上,“你为什么要把梅阿婆的花店弄成这个鬼样子?”
他说:“我乐意。”
“你知道梅阿婆经营花圃有多不容易吗,你毁了这家花店还让我们怎么把花圃里的花卖出去。你这是把你外婆的心血往脚下踩,你知不知道,有你这么当外孙的吗?”
“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用舌尖抵了抵牙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是我家,我想怎样就怎样,你不过是我外婆可怜施舍的一只无家可归的丑小鸭,你凭什么管我。”
这些都是贺锐泽大嘴巴告诉何斯屿的。
听到此,姜早的脸上热不住流露出愤怒,扬起巴掌就重重地打下去。这响亮的巴掌声随即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贺锐泽看到是姜早立马心虚的低下头。
姜早盯着何斯屿,唇线紧绷,脸颊也因为怒气染上绯红。
“我是丑小鸭,但也比你这个目中无人,一副高高在上,永远看不起别人的只会啃老的富二代强。”
何斯屿睨她,隔着帽子捂住助听器,等耳朵里的嗡鸣声消失才缓缓开口,“滚出去。”
姜早不堪示弱,“把店改回来。”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了声,向前走了一步,“不改。”
“你——”
话音未落,如海浪扑打在身上的沉重感袭来,天地旋转,姜早两眼一闭就昏倒在地。
彻底昏迷之前好似看到了一张俯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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