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琮单手扶着栏杆，微微弯腰迁就她，听她问完，眼神有点不自然，“苏姑娘问这个是做什么？”
苏越只笑道：“有些好奇罢了！有人说郑员外与追月舫的主人关系非同一般，也不知是真是假。”
等了半晌，还以为张琮不会回答了，才听他悠悠开口道：“商人逐利，也许没那么多理由吧！”
张琮注意到她抱在怀里的木板，“这是？”
苏越低头，“大人说身边缺一个记录的从事，我也是临危受命。”
“怪不得……这纸张用得可还顺手？”
苏越带的正是张琮前两日送给她的纸张，赶忙说：“这纸张很不错，还要多谢张先生！”
“没什么……”张琮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苏姑娘之前托我找的房屋买家，我确实找到一户有意向的人家，只是不知道姑娘意欲出价多少，到时候可以具体谈谈。”
苏越思考了一番，“好说好说，市场价即可。”
“苏姑娘那房子位置不错，卖了它，你住哪里？”
“或许再找个地方租一段时间，到时候再看吧。”
身后楼梯发出声响，苏越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到温策正大步走下来。
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苏越赶紧匆匆与张琮告辞而去，转身的时候却突然脚下被绊了一跤。
她身子一歪，张琮顺势捞了她一把，从侧面看就像是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
“没事吧？”
“没事没事！”苏越站好，“看样子这块地板得修修，不然到时候伤到客人们就不好了！”
再抬头时，温策已经走到了面前。
“本官正说苏小姐怎么不见人影了，原来在职期间竟跑来与闲杂人等聊天？”
苏越双手抱着薄木板，听到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要这么说张先生……”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完后温策的眼神变得更凉了。
苏越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赶紧转换话题道：“大人有什么需要我记录的吗？随时！”
温策看向苏越怀中的纸张，冰暗纹，是盛京中世家大族近日流行起来的一款纸品，价格不菲。
但很明显，苏越并没有认出来。
他扫了张琮一眼，决定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
温策单手接过她的薄板，随后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苏越被张琮摸过的衣角，拽着她大步上了楼。
楼上的暖意更甚，热闹喧嚣。
温策负手走在前面，身材高挑，自带贵气。
刚走到一个拐角，两个人小声的对话就传进了苏越的耳朵。
“听说小侯爷刚来就忙叨叨地把城里小商户见了个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好说，谁也不知道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没准是仗着从京城来，想给我们下马威呢！”
说话的人听起来是在官府当差的，但似乎不是县衙的人，听声音并不熟悉。
苏越见温策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下来，静立在一旁。
“也没听说他到底要在这儿待多久啊？这万一查到什么……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对面那人似乎犹豫了片刻，“夜长梦多，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事，我们在想想办法，尽早给他送走！他总归只身一人，身边就带了那么个侍从，真要有点什么事，他跑都跑不掉的。”
苏越看到温策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毛，她这才想起，淮杨怎么一直没见人？
“哈，我听说有人昨天给他送了个美人？”
苏越感觉对方说这话的时候，温策的脊背僵了一瞬。
她本还想细听，温策却抖抖衣袖大步迈了出去。
那拐角后是一处隐蔽的位置，那两人听到外面有声音便匆匆跑走了，并没留下被抓到的机会。
苏越跟上温策的脚步，待到又走过另一个拐角，苏越才小声问道：“大人怎么不听了？”
总觉得他们还酝酿着什么坏主意。
“没什么好听的！”
苏越只得耸耸肩，“哦”了一声。
大厅内灯火辉煌，苏越看到郑员外手边坐着个十**岁的姑娘，正是他的独女郑芳瑶。
见到温策走进来，那二人似乎坐姿都调整了一下。
郑小姐自幼娇养，今日盛装，肤如凝脂，眉若弯月。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苏越很容易便联想到了那个未曾有幸谋过面的徐小姐。
若她在世，或许也该是这副模样。
温策：“想什么呢？”
“啊？”
“再不叫你，要撞柱子了。”
“哪有，哎，你不坐过去吗？”
温策随意坐在了手边的座位，但苏越觉得郑员外明明是给他留了身边的位置。
宴会开始之后，舞者们接连上阵，彩绸翻飞，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郑芳瑶在父亲的指点下献上一曲古筝，琴曲悠扬，配合着舞者的衣袖翩翩，让人感受到一股独特的妩媚与优柔。
苏越见到郑芳瑶的眼神有意无意地飘来温策的方向，刚想探头看看温策的表情，就被他将一盘糕点塞到面前。
“吃点！”
苏越“啊”了一声，温策却十分自然，又往她面前堆了几盘，“想吃什么自己拿，别饿着你。”
曲终，舞者们也停下谢幕，殿内响起阵阵的掌声，左右都纷纷称赞。
郑家小姐有些害羞地坐回了父亲身边。
“郑员外女儿教得好啊！”场下有人夸赞道，“这也不知将来是哪家儿郎有幸，能求得美人归啊？”
苏越这才仔细看了看场中的宾客，有不少是本地有名的商户。
而官府中人，除了温策、丰良县令和师爷外，似乎江月郡府和临近郡县的官员也有出席。
想必她在甲板上那时候，众位大人都已经见过并互相行礼介绍过了。
郑员外笑得合不拢嘴，“大家谬赞谬赞，小女尚未许配人家，众儿郎自然都有机会！”
他眼神看向温策，可后者只是端着酒杯老神在在地抿着。
苏越都替他着急。
终于郑员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小侯爷来到青州可还适应，今日都忘了打听打听，小侯爷当前可有心上人啊？”
郑小姐似是害羞地拽了下父亲的衣袖。
其实小侯爷这般身份，按道理一般富商也是高攀不起的。
但郑员外在本地毕竟家大业大，小侯爷初来乍到也没表现出什么架子。
再加上他实在容易让人见色起意。
苏越想着想着差点笑出声来。
温策瞥了她一眼，对郑员外道：“多谢员外关心，青州好山好水，是个好地方。郑小姐容貌倾城，落落大方，我也还有很多盛京的适龄朋友，将来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这拒绝无声又尴尬，众人都纷纷低头饮酒。
苏越也想低头装鹌鹑，却突然被温策低头靠近问道：“刚刚在想什么呢？”
苏越自觉失态，忙用木板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嗡声道：“没想什么……”
酒过三巡，郑员外站起身来，苏越似有准备一般赶紧将纸笔放在身前。
郑知秋清清嗓子，笑着对众人道：“承蒙各位厚爱，今日大驾光临出席小女的生日宴，但其实今日邀请大家前来，我还有另一件事想对各位宣布。”
舞乐声停下来，众人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抬头看去。
郑知秋站在大厅中央，举着酒杯环视一圈，“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我郑家以青州为起点，摸爬滚打多年，凭借着诚信与努力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他言语中不免自豪，“承蒙皇恩浩荡，指示我们要在青州开办制瓷产业，今日我便是要向大家宣布，我郑家将接手这份任务，在青州城建立瓷窑厂。”
苏越的笔尖轻轻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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