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八尺大汉殴打小儿郎。
那边,八尺大汉,双剑在手,左如龙,右从风,威风凛凛。
这边,小土豆一样的小崽崽安小舆,拿着秃了头的老爷爷似的毛笔,煞有介事,挡在了干娘钟素秋面前。
这场面,任谁一看,都会不看一眼:有什么悬念呢?小崽子肯定被打的屁滚尿流。
钟素秋呢,看着前面的那个弱小的身影,又感动又好笑,又感慨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已经长成了如今的小小男子汉。
小舆,因为你,干娘很开心!可是,你还小……钟素秋把双手,放到了那个稚嫩的肩膀上,看着那个小小的挺直的脊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舆!干娘不怕疼!我数一二三,你快跑!”
安小舆直面那个冒牌货,挡在钟素秋面前,支着耳朵听完了这句话,小肩膀一晃:“我不!干娘快躲!他要放大招了!”
那个冒牌货的下一步,果然如此,双剑比划了许久,不知画了什么奇怪的符文似的,那张无形的符文,悬浮在空中,突然从小变大,从一块巴掌大的,变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照着对面的一弱一小,就扑了过来。
安小舆没见过这个阵仗,连忙大喊着:“干娘!干娘!跑……”
安小舆的“跑”字刚出口,就发现自己确跑了。
不是他自己主动跑的。是被动跑的。
是钟素秋!她用尽全力,抱起安小舆,瞅准机会,把安小舆从窗户里塞到了屋子里。她自己却有了相反的方向,顺着后院的墙角跑了几步。那张无形的大网,对她紧追不舍。
干娘的怀抱,还和以前一样温暖香甜不能忘。干娘的笑容,还和以前一样温柔美丽忆难忘。
没有哪个当娘的不爱自己的孩子。干娘也爱自己的干儿子。
虽然,干爹不是那个干爹了,但好在,干娘还是他干娘。
说起来,那个干爹呢?从无到有,难道又从有到无了?
还有,癫爷爷呢,不是说好了,他们俩一起上的吗?他当时就上了,癫爷爷呢?安小舆如梦初醒着急的想蹦出去,无奈腿短,急的当场短腿乱蹦:“救命啊!救命啊!”
一声暴喝,从后院里传过来:“拿命来!妖孽!”
这声音,虽然苍老,却十分有力,义正言辞,正是癫道人是也!他长剑一出,剑气如虹,便破了那张大网。无形的压迫,瞬间消失不见。
所谓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屋子里的安小舆,听见癫道长的声音,便爬了凳子爬桌子,想要爬到窗台去,一观战况。
钟素秋原本正在逃避大网,道长及时出现,此时豁然开朗。她贴着墙壁站定,来不及喘匀了气,带着笑意致谢:“多谢道长,救命之恩!素秋感激不尽!”
癫道人一摆手,表示不必在意:“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这点儿小事,老道我从未失手过。”
安小舆也终于爬上了窗台,露出了自己的小脑袋。
那个冒牌货,今日多次受挫,却越挫越勇,八百里加急似的,两支剑舞出了火星子似的,连续甩出三道剑气,三次直取刚刚露头的安小舆。
那架势又急又快,好像火箭加了急似的,直面安小舆而来。
安小舆呢,一着急,把小胖腿夹在了窗缝里,拔啊拔,越急越拔不出来。
来不及细想,钟素秋的身体比大脑开始更快,已经急步回转,飞身扑了上去。这么可爱的干儿子,要是被坏人打死了,那可就是可爱死了。
好消息是,安小舆没事儿。坏消息是,钟素秋受了第一道剑气,当场吐血。不好不坏的消息是,后面的剑,被癫道人挡下了。
安小舆伸着颤巍巍的小手,嘀嗒嘀嗒地流着眼泪,为钟素秋擦去嘴边的血痕,颤抖着的声音,哭诉着心里的感动和痛苦:“干娘!干娘!……”
钟素秋现在很虚弱,整个人靠着窗台支撑,才没有倒下,她很痛,痛的说不出话,只好冲着安小舆摇了摇头,算作回答。
那边,癫道人气急了,和冒牌货对打一片,难舍难分。
这边,安小舆孤立无援,大声哭唧唧:“癫爷爷!你不是说这点儿小事,你从不失手嘛?!为什么干娘伤的这么重?呜呜呜呜……”
打人就打脸的癫道人,被小孩子当面揭短,气的白眼一翻,加大力度对着冒牌货一顿输出。
那个冒牌货,眼看不敌,匆匆逃离,只留下一句:“崂山北,七日见!”
哼!有本事你别跑啊!癫道人又累又气,只感觉怒气从耳朵眼儿里冒了出来。
“素秋!!!道长,素秋这是怎么了?”有人回来了,一进来就大喊大叫。
癫道人打完了架,就听到了这一句指责。若是别人,他一定好好解释。可是,开口的人,是陶醉。癫道人皱着眉,回到屋子里坐下:“陶老弟,那家伙在后院咋咋呼呼半天,把钟姑娘伤成了这样,你干嘛去了?”
陶醉一听此语,顿时哑巴。
一旁的小葵,连忙站到前面,叽叽喳喳:“我们发现了小青牛,他在那儿躲着呢,我们特意把他带了来。”
癫道人头都没抬,只瞥了她一眼:“那是我让他躲着的,免得那个冒牌货发现,把他抓了,又多生事端。谁让你多事带来的?”
小葵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重重的拍了一声桌子。
陶醉伸出手,按住了小葵的手,让她安静一些。
他和她的手,为什么可以握在一起?看到这一切的素秋,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不仅身上痛,心里也有些痛。
察觉到素秋的眼神儿,陶醉走近了些,轻轻地擦去了素秋唇边残留的血迹。
别人可以的,她,也可以吗?钟素秋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想要试着去握住陶醉的手。她好痛,也好累,好想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歇一歇。哪怕,很短的时间也可以。
可惜,没找到。
陶醉看着钟素秋伸出的手,怔了怔,拿了一旁的茶杯,放到了她手里:“渴了吗?”
好凉的茶啊,一点儿也不温暖。钟素秋接下茶杯,只觉更加悲凉。她心里,好像住了一盏灯火,一盏一直被风吹雨打的灯火。那盏灯火,此时又被吹的更加飘摇。停一停吧!风雨!给她一点儿希望,一点一点也好!
素秋握着微凉的茶,开口问道:“陶醉,你可不可以,为了我,留下来?”
陶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又微微松动了:“素秋,不,我不可以。”
第十三次,不可以。
又是,因为人妖殊途吗?这是理由吗?可是,别的妖在你身边,别的妖在我身边,为什么可以存在?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我,是我就不行吗?
钟素秋咽下去心中的种种揣测,只感觉心中的那盏灯火,又小又冷,摇摇摆摆,真可怜呐!
厅堂内,一片寂静。
寂静,就是用来打破的。厅堂的常客小宝,蹦蹦跳跳的走进来,还拉着喜气洋洋的娘亲。小宝娘,就是今天的媒婆。她们娘俩一进来,就冲着钟素秋和陶醉道喜。
大宝娘吃了酒,脸色绯红,笑意盈盈:“钟姑娘和陶公子大喜,祝二位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我呀,真替钟姑娘高兴啊!”
绿衣服的陶醉,被人抢了新娘子,又给抢了回来,虽败犹荣,但是呢,似乎仍有心事。他冲着媒婆一礼:“还请大娘,为钟姑娘,再觅佳婿!”
这新郎,是不是脑袋坏了?哪有人新婚当日,让新娘另嫁他人的?大宝娘听了这话,酒都吓醒了一半。指着陶醉,一向伶牙俐齿的媒婆,居然结结巴巴:“陶……陶……陶……”
灭了。
那盏灯,灭了。
这是陶醉,第十四次拒绝两个人在一起。面对媒婆那探寻不解的目光,钟素秋却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心里也是一片黑暗。那盏灯火,终于熄灭了,不再挣扎,不再支撑,不再飘摇,终于走向了最终的结局,是黑暗,是结束。
是该结束了。
钟素秋睁开眼睛,努力想要挤出微笑,却只扯的出一个苦笑:“大宝娘!他,不是陶公子。就按他说的办吧!请您,为我,再觅良婿。什么都不求,只求,两两相伴。”
奥,怪不得他穿了一身绿,还以为是陶公子换了衣服呢。他和陶公子也太像了,难道,是他弟弟?大宝娘被冷风一吹,只感觉酒全醒了,正色道:“如此,如此也好。乡亲们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知道。钟姑娘放心。那什么,天凉啦,我先回去了。改天我再来。”
是呀!明明是暑气炎热,可是拿脸,来贴心上人冷屁股的话,一秒如坠冰窟,瞬间冰冰爽爽。钟素秋咬着牙,站起身,送别大宝娘:“是呀!真凉啊!”
一旁热的不行,把扇子扇出残影的癫道人,一脸疑惑:哪里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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