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刺儿头

糟了,怕不是来取画的客人?

于小柏手中扬着棍子愣在了原地,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师父的客人可都是贵人啊,冲撞了贵人还了得?

师父说若有人来取画让他再等几日。

原来那画像是真人画像,世上居然真的有这么好看的人。

……

一大堆念头在脑子里盘旋,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好还是先道歉。

可那贵客倒不含糊,在于小柏愣神的功夫扬手就往他面门上招呼。

于小柏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只觉得脖颈一凉,伸手一抹竟摸到一手殷红。

那贵客不知什么时候把师父的裁纸刀抓在了手里,无冤无仇的就下这个毒手。

幸好那贵客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身手远不如于小柏敏捷,只堪堪擦破了一点皮。

这也足够激出于小柏的怒火了,于小柏其实对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没有好感的,一说起来就会浮现地主乡绅家那些仗势欺人的傻儿子们。

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从来不把穷人的命当一回事,动辄要打要杀的,

只是这个公子哥儿格外好看,才生出几分好感,看来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都一个样,不过于小柏现下可没种着他家的地,凭什么给你作践?

明明是你先翻墙入户的,被发现了还想先下手为强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于小柏也不惯着他,横竖师父不在家他就是这里的主人,一手薅住贵客的衣襟,一个过肩摔将那公子哥撂倒在地,翻身将他压在地上。

于小柏也不是个爱生事的性子,何况这个贵客一张嫩豆腐一般的脸,配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像极了他幼弟受了委屈的样子,于小柏到底没忍心动手,只扬起拳头凶神恶煞地恐吓道:“道歉!”

那贵客看着像吹吹就坏的娇花一般,性子却倔得很,毫无怯色地回瞪着于小柏:“你杀了我吧,不然我还是会杀了你。”

这把于小柏整不会了,他以为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都是些草包,仗着狗腿子多欺负人也就罢了,孤身一人碰到了硬茬子自然也就软了。

谁知道这贵客竟然比他这个乡下野小子更野,开口闭口就是要杀要死的,果真是这个世道贵人们都不把穷人的命当回事。

于小柏气归气,可哪里真敢要打要杀的,但若要是就这么算了,又咽不下这口气,面子也没地搁。

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于小柏将贵客压制在身下半晌才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都说杀人偿命,你到底还是没杀成我,所以我也不要你偿命,可是你伤着了我,伤着了我就要治伤,还要养身体,这些都是要钱的,得算在你头上,欠债还钱。”

贵客惊魂未定的眼睛里显出一丝茫然,似乎不信:“给你钱就放过我?”

于小柏心道:“稳了,原来这小子是色厉内荏,有钱人都喜欢拿钱来息事宁人,更何况他理亏在先,自己这样也不算敲诈。”

“你放开我,给你就是了。”贵客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

于小柏看他那副小身板也不怕他跑了,大方地放开了他,伸出手来等着贵客赔钱。

心里盘算着,他能给多少啊?

能还几万几十万买画的主儿,怎么也得赔个三五十两才符合他的手笔吧,可是万一他觉得我们这种穷人命贱只给三五十文怎么办?

三五十文就三五十文吧,横竖这道小口子不比蚊子咬一口重多少,远不及从前劈柴时自己给自己的那一刀。

过个两三日也就好了,有三五十文可以买一顿肉吃,或者买成糖一天一颗够吃半个月了。

于小柏心眼巴巴地看着贵客从衣襟摸到袖口,又把腰带上挂的几个荷包都翻了一遍,最后什么也没摸出来。

贵客的脸色从理直气壮到窘迫不堪,于小柏先沉不住气了:“你们有钱人出门都不带钱的啊?”

于小柏一直想着自己若有钱了一定走哪儿都带着银锭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后来听师父说起那些贵客,据说真的有钱人不亲自带钱的,都是随从拿着。

从这位贵客的穿着打扮和通身气度来看,他一定是一位有钱人,从他能买师父的画作来看,他一定是一位非常有钱的人。

于小柏平日里接触不到也就罢了,有了这么一个由头哪里肯放过:“你一个人来的?你随从呢?要不我跟你回家去取也使得。”

听到这个问题,慌乱又浮现在贵客脸上:“不…不行…”

那慌张的样子让于小柏想到小时候自己偷邻居家的西瓜被抓了包,要拎着他去找爷娘赔钱,当时自己也是这副模样,看来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闯了祸也是一样怕的。

这么一想贵客也没那么贵了,细看他的脸还带着几分青涩。

贵客又全身搜了一遍,最后摸到了胸前挂的金锁。

“那我把这个赔给你吧。”

一面说,一面去解金锁的卡扣。

于小柏一看那金锁足有成年人巴掌大小,这重量怕不是得论斤?

他只想要几个钱花花,三五十文是他该得的,三五十两算贵客人傻钱多,这一把大金锁他可万不敢要,纵使事后没人找他麻烦,他也会良心不安的。

金锁工艺复杂,贵客大约平日里也没亲自上过手,半天都没解下来。

于小柏连忙按住他的手:“使不得、使不得,你身上要是没有现银下次给我送来也成。”

“你肯放我走?”贵客眼中满是狐疑。

“不然我还能把你这么个大活人扣在这儿?”于小柏有些不高兴,平白无故挨了一刀,一个铜板都没捞着。

不过,这个贵客虽然讨厌了一点,好歹真的很好看,这么想着于小柏也觉得找补了些。

“还是给你吧,我走了就不回来了,我最讨厌欠别人什么。”贵客又试图去解胸前的金锁。

“怎么就不回来了?你是来取画的吧,实话告诉你吧,这画你今天取不走,我师父说了,少了一味染料,让你过几日再来,过几日哪怕你不亲自来,也得派个随从来取吧,到时候你把银钱送来就行了,你把这么大个金疙瘩给我,你是不欠我的了,我却亏欠了你。”

“画?什么画?”贵客显然听不懂于小柏在说什么。

“啧,不是你订的画像吗?”于小柏确定眼前人跟师父的那幅画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他订的还能有谁。

他本想领着他去看看师父那精妙绝伦的手艺,好让他觉得物有所值,可转念一想,自己狗尾续貂地给画作添了眼睛,有钱人眼光都毒,又喜欢吹毛求疵,要是让他看出端倪再挑刺可就不好了。

还是等师父回来再定夺吧,于小柏不了解这位贵客的性子,觉得还是师父好说话一些。

二人相对沉默了半晌,于小柏觉得上门是客,虽然刚刚打了一场,但待客之礼不能丢。

还是将客人请到了厅内坐着,原本上一壶茶,可是他也不记得上一次待客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师父把茶叶藏哪儿去了,最终上了一杯清水。

贵客也没嫌弃,喝了个底朝天。

于小柏又问他要不要用点饭,其实这就是一句客套,这种贵公子对吃食诸多讲究,专门的大厨都未必能伺候得了这类人,怎么可能在这种穷门小户人家吃饭。

谁料那贵客竟然点头了。

于小柏之好硬着头皮把厨房里吃了一半的白粥青菜端了出来,祈祷贵客看了嫌寒酸,自掏腰包点一桌好菜,自己也好沾点光,一想好像贵客今天没带钱。

得了,那只得期待贵人看不上这白粥青菜,自己还没吃饱,指着它果腹呢。

不过于小柏还是隐隐有些遗憾了,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跟这样好看的有钱公子哥儿一起吃饭了吧。

贵客看了一眼白粥青菜,礼貌地道了谢,端起碗筷就开吃,虽然吃相又斯文又好看。

可他就着青菜把一大碗白粥吃了个精光,看得于小柏心疼不已。

等他吃完,天也渐黑了,可是贵客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于小柏见他没有守为客之礼的觉悟,自己也也没必要守什么待客之礼了。

直接开口赶客:“你还不回去一会儿就要宵禁了。”

贵客眼珠子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住得远,现在回去在宵禁之前也赶不回去了,公子是个好心人,可否容我住一晚,明日再走。”

贵客说话是一口标准的官话,说得又有礼,于小柏反而不自在起来,刚刚打一架拉进的距离好像又疏远了一些。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这地儿简陋,就我和师父两人住,师父的卧房锁上了,我也没有多的铺盖,你得跟我凑合一宿。”

于小柏笃定这贵气的小公子一定不会愿意跟自己这个穷酸凑合一宿的,他若提要求自己就提报酬,钱给到位了,他就去把师父的锁撬了。

可贵客却站起来躬身一礼:“那便叨扰公子了。”

得,算盘又落空了,不过那贵客说话的声音可真好听,和地主家的的少爷们颐指气使的讨嫌样大不一样。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算哪门子的公子啊,你叫我于小柏就好了,你叫什么名?”

问完于小柏有些后悔,他不算哪门子的公子,可眼前的客人却是实打实的贵公子,不是他这种人配问名姓的,说不定就是自讨没趣了。

果然那贵客半晌没开口,于小柏被拂了面子有些无趣。

“姜钰。”

冷不丁两个字打破了安静。

于小柏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贵客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姜钰?当真好听。”一时间又开心了起来。

得到了回应的于小柏更是滔滔不绝起来:“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的,是驻军将领家的公子?”

连年战乱,边境一带常有京中将领率兵来此地,所以于小柏也不奇怪。

这姜钰年岁是够了,可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将士,兵荒马乱的年月还有闲钱买画,那只能是将领家的公子了。

姜钰犹豫了一下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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