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芽

任三姑娘名叫任念安,因为她的父亲说,居于顺境中,当念居安思危,居于逆境中,更望安定和乐,安之一字,实乃芸芸众生毕生所求。安字之上,方有荣华,安字之下,遑论其他?

她的生母不是月初阁中那位惯常沉默寡言的大娘子,而是一位不知名讳的妾室,生下她后便与世长辞,三姑娘只知道她姓周。毕竟光阴已经带走了太多,连认识记得她的丫头婆子们如今都寥寥无几,任三姑娘连追忆都无从追忆。

三姑娘很早就从这些冗杂的思绪中解脱了,现在她认认真真地在窗前习字,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其笔迹虽无风格笔力可言,也不娟秀风流,但确实工整,她的奶母费妈妈掀帘进来时,就看见尚有些孩子气的她极为认真地描摹笔画——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力所能及的最好的习字方法,她不聪慧,于书画上也无甚灵性,不过老实劲儿倒是非常人可比。

往往都是四姑娘已经完成女学究留下的功课,赶着风出去放风筝时,经过任念安窗前,看她的笨重大字写到第三行,四姑娘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漾出一个微笑:“三姐要加油哦!”

——四姑娘于琴棋书画上颇有些天赋。

半个时辰过去,四姑娘已经带着风筝和小丫鬟朱沉回来了,隔着窗子,她看到任念安的打字写到第八行或是第九行。

“三姐有进步,写完几张宣纸了?”

“四妹说的什么话,还是那一张……”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任念安不放在心上,人活于世还是要看开些,她只管努力学习就好,父亲说过,天意非人力所能左右,但尽人事,无愧于心。

此刻的月初阁,正是一派平静,宁大娘子一身月白色的素净长袄,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奶母怀中的男孩,她的面容白皙沉静,可见几分丽色,与那男孩颇为相似,身边的一位老嬷嬷说道:“娘子,您瞧凌哥儿多乖巧安静,您且好好看顾着,定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初没说话,许久,男孩捉住她的手咿咿呀呀了一阵子,温热的触感似乎触动了她分毫,她才开口:“我自然知道。”

老嬷嬷看了她一眼,斥退了奶母,将男孩交与宁娘子抱着,说道:“娘子自小就这个脾气,一难过起来就自己躲着,可难过也没有用,这近十年我瞧着主君实是心思重,又武艺出众,日后定有前程,您且先别难过,先哄住主君要紧。”

宁初有些疲惫地说道:“不过靠他过日子罢了,我又不靠他活着,怼人倒是会一些,哄人倒是实在做不来。”

嬷嬷有些无语,又说道:“也算了,家中这么些年就三个庶女,也是娘子运气好了。”

宁大娘子似乎是终于想起了些什么:“我瞧着行四的那姑娘,容貌才情均是上乘,将来若是她父亲受了提拔任用,莫说官宦之家,便是天子妃嫔也不是不能想的。”

嬷嬷却顿了顿,又说道:“提起四姑娘,娘子是想起清海伯爵府那位寒家姑娘了?”

宁初不可置否地点点头,继续说道,面上几乎浮起了些许笑意:“我与她婚期相近,婚后第一场应酬便是她的婚事,我记得那位姑娘嫌夫家永宁伯爵府送来的红宝赤金凤冠俗气,那凤冠琳琅阁多少经年的老匠人穷尽心血打了三个月,据说璀璨辉煌,精致非凡,公主也是配的起的,那姑娘一句俗气就给人送了回去,真真一副石头脾气。”

嬷嬷也跟着笑着说道:“据说还给当时的世子气的够呛,直嚷着不娶了,一直嚷到寒家姑娘过门。说来这位姑娘不过是个庶长女,其母家世寒微,不过仗着主君主母不和,生下了长子长女,偏偏二人受主君疼爱呵护,又极出息,这位姑娘,如今的伯爵夫人生得极为美貌,精通琴棋书画,其一母同胞的庶长兄又中举登榜,入朝为官,娘子不知道如今的清海伯府,可是翻了天了。”

宁初敛了笑意:“我家不会再有庶子女了,你知道的,那妾室自从生了四姑娘后就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我好好安排三个女孩的婚事,便是对得起夫妻一场了。”

嬷嬷声音沉了沉,说道:“那娘子可要知道,二姑娘还有五六年,便要嫁人了……”

宁大娘子轻轻地冷笑一声,说道:“我的初儿骨枯黄土,怎么也不能让仇人之女金尊玉贵就是了。”

她叹了口气,又道:“我与永宁伯爵夫人早年间也有几分交情,近几年事多,我也难过,逐渐淡了往来,这次她儿子满月,又是头胎,给我下了帖,我就带着三个姑娘一起去吧,若能定下姻缘,也了我一桩差事了。”

“告诉姑娘们,不必素衣了,过两日赴宴好生装扮着,我都不在意了,别人装在意有何用,不过平添笑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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