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角楼之后，四皇子便带着奶妈回去准备可以绑在腿上的沙包了。
花尽歌也带着霍雪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都默契地没有交谈，只有眼神互相心知肚明地对视了几眼。
霍雪儿相信花尽歌所做之事都有她的道理，花尽歌也不必与霍雪儿解释太多。
只是花尽歌有想过四皇子很快就会准备好了沙包来找自己，却没有想到先来找自己的人是皇上。
翌日，皇上带着贴身太监和几个侍卫来到了花尽歌住的寝宫。
然而，在皇上看到花尽歌的那一刻，花尽歌清楚地观察到皇上的眉毛都抽搐了起来。
“你？你是……”
花尽歌明白皇上把自己给认成了昔日的杨心月。
当然，花尽歌本来就是杨心月。
但花尽歌丝毫不在意皇上的语无伦次，她为了暂时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副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对皇上行了礼。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沉默了片刻，还是道了句：“平身。”
“谢皇上。”
花尽歌平静地看着皇上，眼中不带一丝情绪，就跟她从前根本就没有见过眼前曾经侮辱过自己的人一样。
皇上疑惑地看着花尽歌：“你名唤花可人？”
花尽歌点头道：“是。”
“花可人……”皇上思索了片刻，终是无法从这个名字中找出半分与杨心月相关的地方。
“花可人，你长得很像朕的一位故人。”
听到皇上如此形容昔日的自己，花尽歌心中只觉得可笑。
但花尽歌还是回应道：“此乃可人的荣幸。”
“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反复观察着花尽歌的脸，自言自语一般道：“真的很像，太像了……”
花尽歌道：“天下相像之人很多，若是可人的样貌能够填补皇上对那位故人的思念……”
“罢了！”皇上突然打断了花尽歌的话：“先不提这个事情了。很快就要到大婚之日了，花可人，你既然是要当太子妃的人，那就得争取早日怀上皇嗣。将来你的儿子可是要继承皇位的人，朕还挺想见见朕的皇孙会生成什么模样。”
“是。”花尽歌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表面上恭恭敬敬地答应了皇上的要求，心中早已诅咒眼前的人断子绝孙了八百回。
两个皇子死了，本应该停止一切关于大婚的事情，为这两个死去的皇子好好吊丧。可皇上却还在惦记着花尽歌赶紧与太子大婚后生下皇孙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要延迟婚事的意思。
花尽歌早已看得透透的。在这些混账的眼中，自己虽然是太子妃，但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为他们诞下皇子的载体罢了。
花尽歌才不会做为仇人之子诞下子嗣的载体。
在送走了皇上之后，花尽歌向霍雪儿打听道：“雪儿，你知道皇上的喜好吗？”
霍雪儿思索了片刻，道：“皇上特别喜欢收藏鉩[1]，以及……人祭。”
“鉩？人祭？”花尽歌知道皇上用来存放各种鉩的地方是懋勤殿，可懋勤殿守卫森严，想要为了让皇上气急败坏而混进懋勤殿中偷走鉩怕是行不通。
而人祭这种事情花尽歌早有耳闻。
如今的皇上在十年前刚登上皇位那会儿就是用花尽歌的族人来进行祭祀的。
十年前，曟朝亡，樾朝始。皇上命人把花尽歌的族人全都赶到了一个方形的大坑边，分批次一批一批砍下他们的头颅，再把他们推进大坑中，让坑中饥肠辘辘的的食人毒虫把人的尸体给啃食殆尽。
到了后来，他们连人头都不砍了，直接把活生生的人推进坑中去，让花尽歌族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坑洞，久久回荡。
这些都是花尽歌被人押到大坑边亲眼看到的场面。
当时花尽歌的心口上还有疼得火辣辣的箭伤，可是她心中的悲痛远远超过了她心口上的皮肉伤。
花尽歌凑到了霍雪儿的耳边，小声问道：“那皇后喜欢什么？”
霍雪儿一愣，良久才道：“皇后喜欢皇上。”
“不是指这个。”花尽歌哭笑不得：“我是想知道皇后有什么喜好的东西。”
霍雪儿脑袋歪了歪，道：“黄金？”
“嗯……”花尽歌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算了，我日后再找机会吧。”花尽歌喃喃着，决定再耐心等等合适的时机。
两日后，四皇子带着他准备好的一对沙包，和奶妈一起来到了花尽歌的寝宫。
花尽歌带着四皇子来到了御花园前的一处空地上，让四皇子把一对沙包绑在了自己的小腿上练习跑步。
四皇子拖着沉重的步伐，跑得呲牙咧嘴，气喘吁吁。
一旁的奶妈心疼道：“这样跑不会跑出问题吧？”
花尽歌一本正经道：“不会，练轻功最开始就是这么练的。”
四皇子虽然跑得很辛苦，但他只要看到了天空中飞过的鸟，他便又有了动力，继续努力向前跑去。
就这么连续连了好几日后，这天，花尽歌对刚绑着沙包跑完了一个来回的四皇子道：“脱下沙包再跑跑，试试看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四皇子低头看了看绑在腿上的沙包，他喘了几口气后，弯下腰去解开了。
“跑吧，试试看，你会觉得很轻松的。”花尽歌又鼓励了四皇子一句。
解开了沙包的四皇子试着跑了几步，突然变得十分兴奋。
“真的变得轻松了好多啊！”
说着，四皇子又跑了一个来回。
花尽歌也察觉到四皇子跑步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不过这个程度距离练成轻功还差得很远。
花尽歌道：“看到效果了吗？再绑上沙包继续跑跑吧。”
“好！”四皇子尝到了跑步轻松的甜头，赶紧把一对沙包绑回到了自己的腿上。
看着大汗淋漓的四皇子，花尽歌偷偷瞅了一眼四皇子的奶妈。
这个奶妈，实在是有些碍事了。
翌日，趁着四皇子跑累了之后休息的空当，花尽歌走到了四皇子的身旁，悄声道：“四皇子，今晚我会悄悄来你的寝宫后院找你，我要传授你一些在夜晚才能发挥出作用的招数，你亥时在后院等着我就行。这个事情你和谁都不要说，明白吗？”
“嗯嗯嗯！”四皇子猛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完全信任花尽歌了。
“拿着回去吃吧。”花尽歌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点心递给了四皇子。
“多谢嫂嫂！”四皇子开心地接过点心，边走边吃回到了奶妈的身旁。
看着四皇子和他的奶妈远去的身影，花尽歌心中莫名想到了昔日自己还是公主时给自己喂奶的奶妈。
可惜的是，花尽歌的奶妈早就在死在了十年前的人祭中了。
花尽歌记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奶妈在临死前惊恐地向自己求助：“公主，救命啊公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可当时的花尽歌根本无能为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奶妈被砍掉了头颅，头颅骨碌碌滚落到满是食人毒虫的大坑中。紧接着，奶妈的身子也被推进了大坑中，被食人毒虫飞快地啃成了森森白骨。
亥时，花尽歌按照她跟四皇子所说的，来到了四皇子的寝宫。
花尽歌并没有从正门进，她在墨色夜空的掩护下直接跃上了屋顶后又跃过皇宫中的各个屋顶，很快就来到了四皇子寝宫的后院中。
这个时间段，四皇子寝宫中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下了。
看到花尽歌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来了，早就已经偷偷来到了后院，一心想要学招数的四皇子好奇地打量着花尽歌：“嫂嫂，你穿这件衣服显得你好像飞贼啊。”
“是嘛。”花尽歌轻声一笑。
四皇子道：“我们今晚学什么？”
花尽歌望了一眼院中高高的宫殿，道：“嫂嫂先带你到屋顶上再说。”
说罢，花尽歌便抱着四皇子疾跑几步，脚下一蹬，飞檐走壁地跃到了宫殿的屋顶上面。
“看，月亮。”花尽歌带着四皇子坐在了屋顶上，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四皇子道：“嫂嫂，我们什么时候学招式啊？”
这小子还真是好学啊。
花尽歌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点心给了四皇子。
“先吃点心，吃完了之后嫂嫂就教你招式。”
“好。”四皇子赶紧把点心塞到了嘴巴里。
他吃得很急，就跟没吃过饭似的。
现在是亥时，距离吃完晚饭饭已经过了有好几个时辰了。
四皇子又是个孩子，还是个小胖子，胃口大，饿了也是正常的事情。
见四皇子把自己的嘴巴给塞得满满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花尽歌突然狠狠一脚把四皇子给踹了下去。
四皇子没有一点点防备，他“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鲜血流了满地，当场没了气。
这是花尽歌亲手杀掉的第三个仇人之子。
花尽歌冷冷地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四皇子，冷哼一声，转身跃到了别的宫殿的屋顶上，很快就在夜色中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中。
后半夜，四皇子的死讯便传遍了后宫，只不过搜捕的人不管怎么搜都搜不到杀害四皇子的人到底是谁。
有人怀疑是会武功的花尽歌杀的，毕竟四皇子死之前跟花尽歌走得很近，难免惹人怀疑。
只不过没有一个人能找出花尽歌来过四皇子寝宫的证据，这份怀疑便不了了之了。
也有人怀疑四皇子其实就是自己爬到了屋顶上，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给摔死的。
莫名其妙又死了一个皇子，皇上大怒，翌日就将照顾四皇子的奶妈和宫女通通赐了死。
没过几日之后，花尽歌就从碧桃的口中得知了四皇子的母亲姜贵妃绝食而亡的事情。
慕成来给花尽歌送点心时也与花尽歌说了此事。
花尽歌故作惊恐地看着慕成，担忧道：“这该如何是好？”
慕成沉重地摇了摇头，他轻轻抚了抚花尽歌的肩膀，亲了一口花尽歌的脸颊，道：“我带你去看个人。”
“看谁？”花尽歌停下了对点心的咀嚼，心中已经有些猜到了慕成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慕成道：“我带你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反正花尽歌也是闲着没事干，于是她就跟着慕成一起去了。
就跟花尽歌想的那样，慕成带着花尽歌来到了牢房。
霍雪儿和碧桃侯在了牢房外，慕成带着花尽歌走进了牢房中。
在牢房的最深处，花尽歌看到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他的四肢被齐齐砍断，全身的皮都被扒了下来，放眼望去，这人浑身上下只剩下了通红的肉。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人在看到慕成身旁的花尽歌后，他用暴突的一对眼珠子死死地看着花尽歌，嘶哑地喊叫了起来。
而花尽歌也在此时此刻看清楚了，这人的舌头被割掉了！
慕成握紧了一下花尽歌的手，淡淡笑道：“我的太子妃，你猜猜看，我们眼前这个已经完全没有人样了的家伙会是谁呢？”
注释:[1]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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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无人生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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