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莲崖被冻了一个冬天,初春时,寒意仍笼罩着。本该冒出的尖尖树叶此时全不见了,四野望去,也未有一朵花的踪影。
入了夜,崖上雾气更盛,妙莲观三清殿屋檐下的红灯笼露出微弱的光。
小道士道醇正缩着脖子钻在被窝里看书。看到兴头,被尿意逼得下床。
细细索索中,他趿拉上布履,推开门,寒风瞬时钻进脖子,激得差点没绷住尿。
山下的妙莲村这几年村庄整治后,有舒适室内卫生间供村民使用,可妙莲观还沿用古老的茅厕。茅厕污秽,怕影响了师祖们,被挪至道观侧门外。
弓着腰,贴着墙边,哆哆嗦嗦地往厕所跑。
观内一片黑暗,唯有檐下挂着的红色灯笼散发着微弱的烛光。
庭院内竹林飒飒,趁着烛光,其影子落在白墙上,像是无数人在观摩他尿急。
还不如不挂这破灯笼。
跑着跑着,忽然他觉得有东西比他跑得还快。像是和他比拼速度似的,甚至发出哗哗的声响。
扭头一看依旧是竹林影光晃动,再回头,余光却瞧见一抹尾鳍似的影子从地面快速闪过,瞬间被竹林摇碎。
道醇呵呵一笑,在妙莲观住了十八年,什么稀奇东西没见过。
厕所就在墙外,跨过门就可解决。
但是。
他住脚停了一秒,立马转身往房间跑。
边跑边哆嗦着着念:“道本虚空,无形无名……”越念声音越抖。
肾不重要,命关紧。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缓缓从面前浮过。
巨大的弧形唇,一张一合,两颗凸出的眼珠像是要瞪杀这世间不平事似的。层层鳞片闪着红色的光,鳞片边缘锋利无比,怕是只要碰上便会血溅四射。尾鳍甩动卷起狂风,瞬间将屋檐下的红灯笼吹得东倒西歪。
只是这庭中的古树,纹丝不动,毫无波澜。
道醇幻想过鱼肉的味道,但如此巨硕的鱼,让他瞬间对鱼失去了兴趣。
风卷动他的长袍的一刹那,他……尿了。
热乎了裤筒,同时浇灭了他的自尊。
这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黑影咻的一下消失无踪。
他哆嗦着唇,回头。
只见一个妙龄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此时空气中流转着沁人心脾的香味,莫名地让人心静。
少女眉心处画着一朵十二瓣的粉花,看似莲花,细看却又不是。
她手里拎着的花灯,与她眉心处花钿一样。灯里烛光流转,映着她的纤腰盈掬,袖裙飘拂,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妙人般。
道醇呜呜哭起来,“祖婆婆。”
少女皱眉,瞥了眼他濡湿半条腿的裤子,“你房内的金瓶梅最好扔了,伤肾。”
*
妙莲观据说建于明朝,藏于深山,却不乏供养人虔送香火钱,是以虽年久失修,规模尚存。
牌楼、山门、灵官殿、玉皇殿、三清殿、戒台应有尽有,还有一处他观没有的碑林。
碑林位于道观东北侧,其后靠山,崖壁处便是泉水所出之地。
夜静时,细听,便可听到泉水砸向石坑的声音。
连菀挑着灯,缓步走来。
虽是初春,这里的草却长得十分旺盛,叶子也抽得比别处的宽大。
寒气萦绕,连菀穿得轻薄,面色却如常。
两旁的松涛阵阵,齐齐朝碑林深处倾斜。
连菀笑了笑,“你在我这里跪了月余,每日念经吵得我脑壳疼,今日怎么耐不住,现了形?”
松涛依旧,寂寥无声。
碑林,说是林,却只有四十九块。
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像在排兵布阵。
连菀也不急,在花灯的光晕下,慢条斯理地从坎位入,左行三步,右掠四步。
外观碑林只是一尊壶,进了里面,发现竟容纳了天地。
仰头星光流转,刹那恢弘,俯瞰树木繁茂,花草密布。
暖洋洋的,与外界寒春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远处百顷琉璃碧水,摄人的光晕中,有个女人的头露出水面,身后翘起巨大的红色尾鳍。
女人明艳动人的脸上垂挂着泪,可怜兮兮地叫了句祖婆婆。
连菀冷笑两声,“你的江中容不下你,敢来这里撒野!”
话音刚落,一片花瓣从手中的花灯中咻得飞出,径直朝琉璃碧水射去。
女人一跃而起,人身鱼尾,瞬间遮蔽了月光。
连菀纤手轻翻,方才的花瓣瞬时化作漫天花雨,犹如密集的针。
女人仓皇间试图用尾鳍将花针扇开,忽见一个男人竟被连菀从虚空中拽进来。她连忙伸手将其搂住,呼呼转了几圈才咚的一声落地。
密密实实的花瓣嵌入,红尾上已然鲜血淋漓。
她不顾伤势,急忙查看男人情况。
男人吓得够呛,饶是如此也没叫一声。他伸手摸了摸眉尾处的旧疤,强忍恐惧说了声我没事。
连菀举起花灯,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对“苦鸳鸯”。
这凡人胆子不小哦。
红尾鱼精连连叩首,哀求道:“祖婆婆,他病了,是不治之症。我恳请您赐我灵泉,救他性命。”
连菀随意找了个树墩坐下来,问那疤痕男,“灵泉和她,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
红尾鱼精瞬时不安起来。妙莲崖的灵泉可治病。身旁的恋人是凡人,满打满算才可活百岁,如今正当年轻便得凶病,他要是选了灵泉,定比常人活得久。
都说祖婆婆修无情,炼无欲,如铁石一般。她闯灵泉,已是寻死之举,祖婆婆怎么会动恻隐之心?
疤痕男虚弱地咳咳两声,伸手攥住红尾鱼精的手,咧嘴勉强挤出一个笑。
“我选你!”
红尾鱼精呜呜哭起来,“你没有灵泉会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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