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尘只看他一眼,道:“孟凊,别闹,回去。”
苏厌山挑眉,见那弟子不同于平常弟子。稚气未脱的模样,项上挂着一块美玉,衣襟上铜钉闪烁着亮光,白玉腰带,墨绿靴饰简约精致,好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苏厌山就看不惯这样的人,激他道:“凭我是你家少庄主的贵客。”他特地将“贵客”二字咬得很重,生怕孟凊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傲慢。
孟凊指着他,脱口而出:“你你你,少庄主,你怎么相信他?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孟尘诧异地看一眼沉默的众人,见他们对孟凊的话都是肯定的态度,便又转眼看苏厌山。
苏厌山的长相,第一眼看会让人感到难以亲近,端正的五官却带着几分凌厉,眼尾上挑,又生出倜傥风流的潇洒之感。孟尘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像坏人。
“说什么话。阿凊,人不可貌相。”孟尘道。
孟凊睁大眼睛,道:“什么人不可貌相,少庄主,你没感受出来,他身上有很重的杀气吗?”
孟尘叹口气,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觉得苏厌山身上带着杀气。“江湖人,难免带点江湖气。我没有感觉到过你们所说的杀气,就算他有,他也不会害你们,你们放心。”
言罢,他嘱咐弟子们用心练功。等人群散去,弟子们回到原位,他又对苏厌山道:“孟凊是父亲收养的流浪孩子,自小养在身边,如今十二三岁的年纪,多少有些少年心性,你不要介怀。”
苏厌山笑道:“哪里,我怎么会和他置气。你现在要走了吗?你爹不是要你吃完饭再走吗?”
孟尘点点头,道:“父亲的意思是尽快动身,午饭我就在路上吃了,也合他的意。你好好看着他们就行,等我回来。”
苏厌山望着孟尘远去的背影,还是有些话想说,却依然开不了口。
众弟子们练完武,便吃饭去了。苏厌山回到院内,面对着桌上的食物,提不起劲。吃了一会儿,就去练武场了。
练武场内,弟子们吃饱喝足,有的在一旁的休息室休息,有的在继续钻研招式,还有的在聊天。苏厌山本想到处转转,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
“少庄主去路府了呀,怪不得要离开几日呢,原来是要住在那里。”一弟子和另外三名弟子嘀嘀咕咕。
“算算日子,路小姐好像及笄了吧?我们府马上要有少夫人了,哈哈哈哈哈。”
“少庄主真的喜欢路小姐吗?我怎么看他,好像是一副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的样子。”一弟子压低声音道。
这一下,几个弟子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位蓄着胡子的弟子道:“你懂什么,这是他自找的。你们年纪小可能不知道,我可是明明白白。”
众人赶忙催促胡子继续讲下去。那人故作神秘地抚了抚他的胡子,才道:“你们别看少庄主现在温温和和,其实他年少时候,倔强得很。”
孟之重建孟庄时,五岁的孟尘大病一场。孟庄建好后,孟之广收弟子,将祖辈留下的棍法传承发扬。但小孟尘偏偏不愿练棍,不论孟之如何劝他,他都不听,孟之便罚他。六七岁的孩子站在雪地,任由庄内弟子们观望、指点,只默念着一句话:不要练棍,要练剑,要闯江湖。
孟之妥协了,他允许孟尘不练棍,但坚决不让孟尘练剑。
孟尘到底是少年心气,常常跑出庄去,探听江湖上的事。
一次,孟之被他激怒了,命人用长棍狠狠架住他,怒骂:“不肖的东西,你到底在想什么?!江湖江湖江湖,江湖有那么好,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孟尘低垂着头,任由父亲的长棍打在身上,直到他吐出血来,孟之才心软收手。这时孟尘开口了,他说:“为什么凡人什么都不能做。不能练剑,不能修仙,不能参与江湖上的事。”
长久的静默。孟之冷眼看着孟尘,道:“命该如此。”
孟尘的指甲嵌入掌心,渐渐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两天一夜,桑荷告诉孟尘,孟之已为他定了婚约,是路府的大小姐。
孟尘一直沉默着,那段时间他一直在院内,不肯出去,也不肯吃东西。孟之来看他时,只告诉孟尘,他在外面布置的眼线都被捣毁了。
孟之还说,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将能动的关系都动了一遍,提前打过招呼,孟尘再也没机会与江湖联络。
最后,孟之道:“我们是凡人,阿尘,父亲知道你想当江湖人,但我们没有这个能力。江湖很危险,稍有不慎便死得凄惨。父亲给你安排好了婚事,从今往后,你好好活着,做个普通的人,也很好。”
孟尘没有答话。
养了很久,孟尘的伤才好些,才能下床走路。在这以后,孟尘性情大变,原来倨傲固执的少庄主不见了,他们只能看到一个冷淡疏离的阴郁少年。
过了几月,少庄主前往南城替孟之办事,回来以后又变了副模样。他变得温温和和,待人不再冷漠疏远,而是谦和有礼的。他时常挂着淡淡的笑,少了少年稚气,比以往更加沉稳冷静。
“少庄主在南城经历了什么吗?”一弟子忍不住问道,“他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仙人指点?”
胡子道:“我悄悄问过桑荷,他说他也不知。”
“这就奇怪了,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在一夜之间,性情有如此大的转变?”其他几位弟子嘟囔着。
苏厌山见听得差不多了,悄无声息地走开,回了孟尘的院子。他实在不能想象,曾经的孟尘,居然是那样的。
他也想不到,孟尘的婚事,是这样来的。他不能理解孟之这样逼迫孟尘的原因,但他明白,孟尘的婚约,其实是枷锁。
是困住孟尘的枷锁。
苏厌山不禁有些佩服孟之,能把事情做得这样绝。他回想了一番,还是不能明白孟之厌恶江湖的原因。
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孟之一定经历过什么,他才会这般反感江湖。苏厌山搜肠刮肚,怎么也找不到与孟庄有关的江湖事。
方才那名弟子说,孟尘五岁时候,孟之重建孟庄?
那就是十一年前。十一年前苏厌山也只是个稚子,自己的事情都记不清,更何况这段江湖事。
闯了这么久的江湖,他确实很多事都有所耳闻,只是孟庄这段往事,他也确实不算太了解。他始终想不到什么,便换了个方向。
十一年前还发生过什么事?好像并没有。但要是往前推个五六年,事情就多了去了。
苏谙夜屠魏府;贯月堂堂主萧灯眠被神仙妖魔追杀;苏谙开山立派,江湖令落入其手;萧灯眠被江湖仙门百家处死,挫骨扬灰……哪一件都是大事。
与孟庄有关……
苏厌山脑海里忽然回荡着孟尘的声音。
“是一件十几年前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并不参与江湖纷争,因而此事没有多少江湖人知晓。”
对,他们谈起过贯月堂。
苏厌山回忆着今天上午见到的那几位贯月堂的人,却还是不能理清。贯月堂与孟庄,有过纠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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