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云宗的比试场地设在行知山上,四周群峰环绕,云雾飘渺。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台,飞檐勾勒龙形,仿佛欲腾空而起,气势磅礴。高台四角垂挂着红幔,随风轻扬,宛如天际飘逸的彩霞。
前来观会的弟子数量空前庞大,人潮将整个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每个角落、每条长廊都被密密匝匝的人群占据,几乎无处落脚。
裴渡站在场边,望着那黑压压的人海,心中顿生不安。他仿佛置身于梦中的黑色潮水中,那潮水无声无息地蔓延,带着一股压迫感,似要将他彻底吞没。人声渐渐模糊,呼吸也变得凝滞,胸口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窒息感瞬间袭来。他脚下不由踉跄,几乎站立不稳。裴渡连忙伸手入怀,掏出一颗醒神丸,毫不迟疑地吞入口中,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耳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选师大会人好多啊!”一弟子仰头四顾,眼睛瞪得溜圆,语气里满是兴奋与惊叹。
“哈哈哈,你往年是不是没来过?”旁边的师兄听得好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这选师大会,除了能看到实力强劲的新弟子,真正有趣的可不止这些……”
那弟子一听,瞬间被吊起胃口,急忙追问:“什么啊,这位师兄?快说!”
那师兄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才慢悠悠道:“嘿,平日里长老们个个威风凛凛,端着架子,但每到选师大会,为了争取心仪的弟子,长老们往往得使尽浑身解数来讨好弟子。到时候,你就瞧好吧,那场面,啧啧,精彩得很!”
另一个弟子插话道:“而且啊,今年这位谢玉师弟简直不得了啊!长相跟仙人似的,气度非凡!更别提实力了,那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我敢说,今年这么多人来观礼,八成都是为了看他一眼!”
“嘿嘿,那可不,谢玉师弟天人之姿,也不知会选哪位长老!”
“那谢玉是不是在看我这啊!!”这时,那拍板师姐兴奋呼喊,一只手胡乱挥着,一只手还抓着裴渡的衣袖,没松开。
裴渡这段时日听了太多关于谢玉的传闻,便悄悄透过幕离向那台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没把他送走。
竟是那魂灵!
不对!是那五颜六色的花孔雀!
我早知那颜色那么熟悉!
他来抓我??!!??
裴渡心跳急促如鼓,觉得自己现在!立刻!马上!可以晕死在这里。只要眼睛一闭,让人抬下去也挺好的。但是那醒神丸的效用奇佳,让他愣是神志清醒,眼前黑了几下都没能晕成。他内心恐慌愈甚,掺杂着周围熙熙攘攘之声,再次灵魂出窍。
谢玉在台上逆光而立,身姿挺拔,衣袂随风轻扬。正午的阳光洒下,将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泽。
在众人注视之时,谢玉突然望向某个方向,唇角微微勾起,笑意浅淡。
光影交错间,谢玉的神情竟好似多了丝温柔缱绻。
那一瞬间,众人宛如见到冷峻的仙人骤然落入红尘。
台下众弟子瞬间噤声。片刻,又相继迸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那拍板师姐终于放开了裴渡的衣摆,因为她需要双手遮脸尖叫。
人声鼎沸,热气腾腾。裴渡觉得他好像置身于一群刚刚沸腾的茶壶中央。他放眼望去,场上所有人都化作了形态各异的茶壶。有的茶壶胖乎乎圆滚滚,有的修长高挑,壶嘴翘得像个小勺子,还有的盖子都摇晃着要掉下来了......
裴渡眨了眨眼,不禁露出了安详的微笑。
“裴师弟!裴师弟!”旁边沸腾许久的茶壶师姐水又开了,咕噜咕噜冒着气泡:“你快看看,快看看,那谢玉是不是在对我笑?”
裴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台上的谢玉衣袂飘扬,气度出众,真是一个显眼的好茶壶。
他轻轻点头道:“是的,师姐。”
于是,旁边的茶壶叫得更大声了。
裴渡咕哝道:“啊!快灭灭…火!TAT”
这时,高台之上,应宗主微微抬手,动作不大,却威风飒飒。他沉声喝道:“肃静!”
这一声如山崩海啸,整个比试场霎那间鸦雀无声。
选师大会开始了。
高台上,宗主与四位大长老稳如山岳,目光如寒星,威严肃穆。
依宗规,通常大长老每次只收二至三名弟子,这些便是内门弟子了。而其余弟子便归为外门。
“终于来了,终于来了。选我师父,选我师父,选我师父。”只听那茶壶师姐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念念叨叨,宛若念经。
场内气氛森严,却见作为试炼大会头名、应首位做出选择的弟子谢玉,嘴唇微勾,姿态闲散,浑身透露着漫不经心之感。
应宗主摇了摇扇子,笑容刚浮上唇角,正欲开口向谢玉推销下自己,就听那少年不容置疑地一声:“我选苏胥长老。”
话音落下,四周鸦雀无声,台上台下皆愣住了。
众弟子心中只余一个念头:没有犹豫吗,没有反复拉扯吗?刚刚那些长老开口说话了吗?我聋了?不对,选的哪个人来着?天塌了,今年试炼会第一名选了苏长老?
应宗主的笑容僵在脸上,未及撤去,声音微微拔高,诚恳地问出了在场弟子心中的疑惑:“选什么来着?”
谢玉的目光不曾移开,始终注视着台下某个方向,笑盈盈道:“苏长老”。
一旁的茶壶师姐喃喃自语:“裴渡,那……那说的是你师父吧?”
裴渡刚刚还沉浸在万千可爱茶壶的平静中,谢玉的一声回答宛若晴天霹雳,将他从恍惚中炸醒。他也喃喃自语道:“哈哈……说错了吧!”
苏胥是潋云宗四大长老之一,曾以符咒术威震天下,名动四方。然而数年前,他的性情忽然大变,竟弃符咒术如敝履,反沉迷于卜卦算命之道,整日懒散无度,且时时不在宗门。传言他时常出没于人间市井,摆摊算卦,赚些散钱,赚了便去酒楼赌坊,肆意挥霍。这般古怪的行径,令人不敢近其身,潋云宗的弟子们凡闻要拜他为师,个个避之不及,生怕被这位“老神棍”带得误入歧途。宗门见此,也不再逼他收徒了。
裴渡拜他为师,倒是师徒两厢情愿。裴渡灵力不济,试炼大会表现平平,按规矩本应归入外门。可谁也没料到,苏胥竟亲自出面,要求收裴渡为徒。宗主见状,念及苏长老的特殊状况,便破例应允。而裴渡摊上这样一个放养的师父,倒是自由自在,快乐逍遥得很。
此事当年在潋云宗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许多同辈弟子私下颇有微词,认为苏胥虽实力已不复当年,但再不济也是内门大长老。弟子们再不愿拜他为师,也不愿看到一个外门弟子借此机会破格入内。
好在苏长老依旧我行我素,懒散如初,丝毫没有教导弟子的意思。裴渡入门后也没得到任何特殊照顾,灵力更是不见任何长进。在外人眼中,他不过是苏胥随意收下的一个弟子,有着个名头罢了。那些弟子方平息了怒气,还颇为得意得在人后打趣着:残废配残废!实乃绝配!
旁边那吴长老听清谢玉的选择之后,一脸不悦道:“实在胡闹,你是想跟他去学习卜卦之术不成。”
谢玉笑道:“这位长老所言甚是,弟子确有此意。”
吴长老:“你……”
应宗主原想着再提醒两句,担心这位弟子不清楚宗内情况,但见谢玉虽笑脸相迎,但明显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之意,于是将一番话吞进肚子里,心道罢了罢了。
他转头望向苏胥。
每两年一次的招新大会,应宗主坚持让苏胥参加,尽管这位素来百般不情愿。
果不其然,只见苏胥竟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下打起了瞌睡。
应宗主微微侧身挡住苏胥,向殷长老使了使眼色。
殷长老皱了皱眉,抬手朝苏胥抛了个清心咒。
苏胥猛然一震,清醒过来:嗯?
应宗主干咳一声,板着脸威严道:“好,这位弟子既然意已决。”说着,他转头朝着苏胥道:“苏师弟,这位是你今年的新弟子。”
苏胥:嗯?他睡眼惺忪,努力睁开双眼瞥了谢玉一眼,淡淡道:“好。”
应宗主见他回答得如此干脆,顿时愣了,狐疑道:“你今年怎么同意得如此迅速?”
“我算过一卦,这小子旺师父还旺师弟。”苏胥咧嘴一笑。
应宗主内心吐槽道:这还用你说吗,谢玉这实力有目共睹,能不旺你吗。
他顿了顿:“我记得你还有个徒弟来着……叫什么来着?让他来见见他师弟吧。”
苏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声音含糊道:“叫什么来着……好像是肥肚?”
“肥肚?”应宗主觉得这个名字甚是奇特,但还有些耳熟,便朝台下喊道:“肥肚弟子可在?”
众弟子面面相觑,那茶壶师姐一手推了推了裴渡,小声道:“好像在叫你啊。”
裴渡还沉浸在谢玉选自己师父的震撼中,此刻听到台上叫他名字,更觉得呼吸困难,内心思绪纷飞:
肥…肚…是谁?不会是我吧?!哈哈,我现在在哪里来着?啊……潋云宗……对了!我不是该去渡灵了??还有一大堆灵等着我呢!!今天还没跟花婶打招呼……对了!今日幽界小白今天吃了什么好东西也没告诉我……嗯,没错,我是该走了!!
裴渡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惊慌得连动作都乱了节奏,竟同手同脚地往后溜去。正当他以为自己能悄无声息地逃离现场时,那茶壶师姐眼疾手快,竟然又扯住了他!
裴渡挣扎无力,见状心头一横,暗自咬牙:既然逃不掉,不如自绝算了。
他猛地伸手,往自己身上一点,瞬间眼神一黑,身子一软,竟当场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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