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说明什么呢?”
花烛陷入绝望之中,再重新听见钟愈的声音入获救命稻草,不由一个寒颤。
“你也是花楼弟子,你也会炼赤灵,这能说明什么?”钟愈成已是竹在胸,勾起嘴角来,“呀,你手上不是也有吗?若是凭这个就能证明是谁指使谁,莫非这是你指使我行苦肉计,栽赃陷害给这哑巴?”他说着,手轻轻在他胳膊上一点,一把扯开他的袖袍,果然腕上缠着锁链。
比花烛手腕上的更粗,更像方才缠住他们的锁链。
此刻,哪怕钟愈随便扯的幌子没人信,也无法再往花烛身上推责。
花椒看着自己手上的赤灵,愣了半天,慌忙道:“不可能!我从来没有炼化成功过!是你栽赃我!!我那天亲眼看见你们两个在亭子里的!”
“小孩儿胡说什么?那可是你所谓的‘背叛花家’的人,怎么会在花小楼呢?”钟愈彻底恢复了原先的镇定,悠哉悠哉地道。
花渡云打断他,向络腮胡行了个礼,声色漠然道:“楼主,今日之事,是我门下弟子动手没轻没重,让您的弟子们难堪了,我代他向您致歉。”
郭蕴打哈哈道:“楼主,您看花楼主也已诚挚道歉了,要不这事就这么……?”
络腮胡听钟愈方才那意思,也是被捆住这些人对花烛动口在先,余下的又都属于花小楼,是楼内事物,他也没理由再追究下去。
那可是花渡云,今日他还愿意道歉了事,明日你若再追究下去,他直接打到你家门口怎么办?
何况他以前可从不道歉!
“罢了。小辈之间小打小闹,何必如此严肃。就此和解吧。”
文千爱也劝道:“对,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咱们回去,继续,继续。”
花渡云点了点头,郭蕴扶着络腮胡,后面的楼主赶忙往回退,一行人从门前离开。
花烛还愣在原地,右手腕上的细链突然紧了紧。
钟愈当着花椒的面,扔出一截破铜烂铁,一下与花烛腕上的细链相融,拽住他往窗边走,“蠢货。连赤灵都炼不出来,还好意思教训他。”
说罢,他很有把握花烛会跟着自己,于是一下跳下了窗。
花烛回头看了眼季让等人,就也飞身跳了下去。
两人落了地,花烛看了手腕又看他。
“啧,说话。”还是原先一样的句子,只是这次钟愈尾音拖得很长,没了那种不耐烦。
“你之前不是说,接不上吗?”
“我没说过骗你的么。”
“那花椒手上那个又是哪来的?”
“趁你打架,悄悄缠他手上的。”
“那你摇头,实际上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没办法了,你爱咋咋地吧。”钟愈说道,“你是不是蠢?”
“你又骂我干什么。”花烛抻抻手,还被链子拴着,“把你这链子松开。”
“这么多天了一次都想不起摘链子?你就那么舍不得我这破……赤灵!”钟愈自己差点说岔了名儿,暗自恼怒,气囊囊地一甩链子断开,那节细金还是缠在花烛腕上。
花烛跟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了。这是要去哪?他俩出来干什么?
“怎么?”钟愈回头看他。
“去哪儿?”
“把佩剑拿回来,下山。”
两人拿过了佩剑,御剑而行,花烛不知破铃铛往哪走,只是跟着。反正去哪无所谓。
“你又想说什么?”
花烛猛地剑一晃。
有那么一秒他想说他不是不说话,只是怕说错。随口无心一句话,可以害得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钟愈这一唤,才使他清醒半分。
就因为这个铃铛总一个劲“说话”“说话”地逼他,他竟以为什么都可以和这个人说了。
“既是骗我的,就把这破铜烂铁拿回去吧。”
“你不是舍不得?”
“毕竟是你的血做的。”花烛到现在还总能梦见金红流苏回转于瓷碗之中。
“我又不差。”钟愈皱眉道,“有必要吗?”
行,你说没必要就没必要。花烛往下看看,已快行至花小楼。
“你回问冥楼吧。”
花烛于是与他分道扬镳,来回几次,也差不多认得了道路。
他收了佩剑,回屋刚一坐到床上,便瞬间觉得累得不行。
_
“爹。”花烛看见花渡云的背影,便喊他让他回头,“我学会第一式了!”
花渡云没听见似的。
“爹?”
花烛意识到自己发不出声音。
突然尖利的哭声划破了他的耳膜似的,李舟遥抱紧了他,哭啊哭。
花烛捂住耳朵。
好吵。
整个世界都好吵啊。
为什么他说不了话了?
“你说话啊!花烛!!”李舟遥歇斯底里地晃着他的肩,“说不是你干的!!为什么不说话?!”
她喊破了音,嗓音如同叉子在磁盘上来回地划。
花烛一阵反胃搡开身边围着的人撑住墙翻江倒海。
吐完更说不出话来。
别逼我了,别逼我。不是我干的。
爹,为什么不回头?
花渡云明明没有回头看他。声音却不受控制地传进来。
“我看他也无话可说了!”花渡云道,“李舟遥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小孩子会说谎吗?!我明里暗里一问,花卷什么都说了!”
“花卷说的是假的!!!她怕了!她瞎说的!!”花烛喊着,但没有声音。他现在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你都不会教育孩子吗?没教过他不能打女的?他连他妹都揍,出去别他妈认我这个爹!”
李舟遥瞪着他,依然把花烛抱在怀里:“花烛没有妹妹!!那是你女儿,不是我女儿!当初你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现在就不认花烛这儿子了是吗?!我这就带他走,再也不回你这破阁!”
这时花渡云还是食物链的底端,没有吞并卧华楼。
“我当初娶你,说我不可能不纳妾,但让你做正房,是不是?花烛是我子嗣,花卷也是。他把女儿家打了,他有理吗?我什么时候打过女人?”花渡云冷冷道。
“花卷说是你先打了她娘,她不小心看见了。然后花烛还打了她。现在让他说是不是他打的,他又不吭声装聋作哑。”花渡云显然已经被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烦的不能再烦,“你说带他走,行啊。现在就走。”
花烛绷着脸看着花渡云的背影。
“我是要走,也要让那个贱人给我磕了头再走!!”
“谁是贱人你嘴放干净点!”
好吵
整个世界都好吵啊。
花烛说不出话了,他就仇恨地希望全世界都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了话了,但他可以逼花卷说实话。
一把刀架在花卷脖子上,另一把架在他自己脖子上。
第一把防止她不说实话。第二把防止花渡云不让她说出来。
第二把刀尖往里没了几分,他用身体牢牢地制住花卷,让她动弹不了。
说啊!!
他已经不再尝试开口了。他知道自己说不出。
李舟遥的紧逼,
花渡云的早下定论、不屑一顾。
他说或不说,没有区别。他的话不重要。
花卷哽咽着,哭得几乎晕厥,但最后在害怕下说了实话。
还没等花卷站起来,他先栽倒过去。
花渡云眼尖手快,一把将刀劈掉,防止它把人捅个对穿。
花烛这两把刀,留下了李舟遥。
等到他醒来,一直到十岁,他四年没再开过口。
花渡云往后再教他习武,叮嘱的第一句话,是“不能打女人”。
好吵。
“小点儿声,别吵了!人在这儿呢,找着了!”康知之压低声音,对身后忙忙叨叨的人道。
“哪呢,哪呢?”季让凑过来。
“这儿。”康知之一指,见花烛就老老实实缩在墙角边的床上,脑袋在被子里,“这会闷死人的。”他赶紧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花烛脑袋上捂的被子拉下来一截儿。
花烛已经从梦中恍惚地被吵醒了。
原本康知之见他睁了眼,就要缩回身。
“康师兄。”
“啊,啊。我在这儿呢!”
随着花烛坐起来,他才缓缓将身子缩回去。花烛一下抱住他,一时间康知之瞪大了眼,忙去顺他后背。
好在花烛抱够了很快就把他松开,冷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又缩回去躺下了。
他睁着眼看墙,心里那块腐肉翻来翻去。四个人没说什么,各自使完眼色收拾床铺,没事人一样往床上躺。
花烛反而再睡不着了。
他等听见了沉闷的呼吸声,才翻起身,出了山腰上的门。
去哪儿呢?
最后他御剑飞了很久,飞到了花小楼。
他坐在山顶建筑的房顶上,将笛子拿了出来,圆孔贴在唇边。
然后又放下了。
他怕有人认出来他的笛声。可是既拿出来了,他很清楚自己想有人认出他的笛声。
很快身后传来瓦片被踩后翘起又搭回的脆响,花烛回头的同时就已经开口想说话,随后发现来者是康知之。
他转回了头,静静地等身后的人也坐到他一旁。
“怎么不吹?”
花烛将笛子系好,摇摇头看着远处。“扰民。”
“你想家了吗?”
他此时在想,康知之是如何一路跟到这不被他发现的。
“睡不着而已。”
“知道你心思细,晚宴上的事儿,你肯定也不好受。”康知之道,“我不太会安慰人……但你既然叫我一句师兄,我肯定要尽力让你心情好点。”
花烛怕再不解释一下康知之就要炸了,开口道:“我没觉得有什么。”
“啊?”
“我心情没有很差。只是有点乱。”
“没有很差的意思,不就是不好吗!”康知之不解道。
“康师兄。”
“哎?”
“人与人之间,一直是这样吗?”
“哪样?”
吵不完的架,相互加害,为了蝇头小利你争我抢。
“……算了。”
康知之依然笑得和平时一样没心没肺,“俗世之中没有一尘不染。”
就像取景外的东西总有难以入眼,但境内的都是完美无瑕。
花烛点头。还好他出来了,还好他没有在花楼内的窗子里往外看一辈子。
花卷:最纯恨的那年,他说一句话我都要骂三年。谁知道他不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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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花烛灭」第十章 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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