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个还很稚嫩的故事

【——第一天——】

【我常常思索人的一生该如何度过,可不管怎么思索,都觉得人的一生从始至终都充斥着暴力和源于本性的野蛮。尤其是在这片未开化的、鸟都不拉屎的鬼地方,暴力就是权力。越是暴力越是血腥越是黑心,就越受追捧越被崇敬越有分量。】

【可我是个体面的存在,我有尊严,我有理想,我明白世上总有比暴力更有用的事物,尽管我目前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不要紧。因为我深知总会有明晓的那一天。】

【血液的味道并不好闻。而畏惧见到自己的血水,选择屈服于暴力的人们会被无情地当成猪狗奴役,倘若他不愿继续去当猪狗,就要比暴力还要暴戾,比恶鬼更要疯狂。】

【我不想那么做,我不想变得暴戾,也不想变得疯狂。因为我是个高傲优雅且如霜雪般纯洁的生命。我势必要走一条与前人不一样的路。而当我走出这片荒野之地时,我的双手没有沾染肮脏的血液,我的身后会有万万不屈者的追随。】

【为了这崇高的理想与未来,我必须要做出改变和行动。于是我真挚地决定,从今日起不再使用暴力,而是用温暖如春风的语言,宽阔而可靠的胸膛去感化周遭的野蛮之辈。】

【我明白自己一定会受伤,但这是必不可少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一点牺牲。这是先行开悟者注定要踏上的悲壮之道。】

【若人的一生只有暴力,那该是何等的可悲。若一切行为的推动都是源于与动物无异的本性,那人如何为人?】

【就让一切苦难加诸于我,为正在受苦的人们指引出前进的方向。】

【始于惊蛰。】

【——第二天——】

【草。】

【——第三天——】

【当一件事不能按照原定的计划推行下去的时候,那就换成另外一种方式。从今天开始,我的右手就叫做“语言”,左手就叫做“胸膛”,我将用我温暖如春风的语言,与宽阔而可靠的胸膛去感化那些不知好歹的野蛮之辈。】

【当然,在行动过程中是一定得戴着手套的,毕竟我真的很晕血。】

【总之,保持自己双手干净不被肮脏的血玷污。】

【今天又是高洁纯白的一天啊!】

【——第四天——】

【今日卯时发生了一件事情,有个人在被我感化后,情绪十分激动地骂道:“你丫甚至不是个人类,你好意思吗?”】

【奇了怪了,不是人类就不能为了人类的伟大进化献出微薄之力了吗?我怎么就不能好意思了?】

【我,就是好意思!】

【啊!今天又又是高洁纯白的一天啊!】

【——第五天——】

【我被举报了。因为我不是人。】

【但是我觉得受罚的不该是我,而是把我忽悠进高洁纯白组织的人。我觉得我很无辜,极其极其无辜。我为了能有口饭吃兢兢业业地工作,呕心沥血地玩命,日子过得就跟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一样。】

【甚至为了与组织的信仰保持高度一致,自行学习北边的秃驴,为了信仰几乎成了圣人!】

【可我还是被举报了。】

【上面还通过了,于是我待业了。】

【就因为我不是人。】

【这真的很不公平。】

【今天就不高洁纯白了,因为我受到了不公的、漆黑的对待!】

(负责人批注:你不是人难道是个小问题吗???倒是提醒我了,把你招进来的那个也得革职查办,他也很可能不是人。另外,不要管执法记录本叫剑谱,显得十分不高洁纯白。)

【——第六天——】

【亲爱的负责人,我已经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我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痛苦与自责。如果我是个人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可我是个妖怪。】

【但组织时常教导我们,人们不因贫富、血统、出身、肤色而分出高低贵贱。人生而平等,当人们死后,灵魂站在高洁纯白之神的面前时,他们的分量是相同的。这条伟大的阐述,难道只能针对于人类一族吗?】

【我认为,在如今这个有人有鬼有妖有邪的世界上,组织某些条款的定义需要进行适当的扩大。就比如说我,我虽然是个妖怪,但我实力强悍、忠心耿耿、认真负责,完美符合高洁纯白的相关定义,难道我就不是个合格且优秀的同伴了吗?】

【难道仅仅因为我的出身我的血统,就要无视我为组织做出的努力了吗?】

【我的错误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错误。甚至可以说,这根本不是个错误。只是需要上面在一些不是很必要的条款上适当地放开一些。与时俱进,开拓创新才是保证组织能经久不衰的真正秘诀!】

(负责人批注:首先,开除你主要是因为你吃的太多,你一个人,啊不,一个妖的饭量都快顶上十个人的饭量了,也请理解点组织的难处。其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人类老祖宗留下的警示,身为小辈,我们不得不听从祖宗之法,此乃孝道。你个妖怪,说了你也不懂。)

(回复:等等,这就把我踢出组织了?我甚至没有接到通知!)

【——第七天——】

【好了,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一本真正的剑谱了。接下来我将详细记录自己用剑的方法,用剑的感悟,以及如何提升自己的剑术。】

【至于我为什么要花费心思记录下这些东西——】

【因为这里是大荒,大荒是鸟都不会拉屎的荒芜野蛮之地。】

【一个人或者妖,或者其他的什么,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的智慧种族太多了点,反正不管是什么族的,只要是活着的,在大荒里,待会可能就是死的了。】

【我想留下一些什么。或许没什么用,但对我自己来说总归是个念想。如果以后的某一天,有谁捡到了这个“剑谱”,如果这个谁恰好还很有空闲,又很有善心,我希望能帮我立个碑。随便一块木板就行,木板上就写龙烈两个字便可。】

【听说死后有碑的,到了下面也是有家的。我龙烈天生天养,但还是想知道知道家是什么样的。】

【不过说不准我未来还活着的时候就能有个家呢?毕竟本妖这么俊俏,又有实力,不可能打光棍到死,对罢?】

【——第八天——】

【从前面写的东西里,能看出我其实不是用剑的,而是用拳头的。拳头是自己身上自带的部位,不用花费太多,也不用怎么保养,而且提起拳头就能直接干,方便得很。】

【跑题了,继续说剑的事。剑是武器中的君子,人家大侠的逼格都是用剑衬托的,而我立志成为一位济世救民的大侠,所以逼格必须得搞起来,剑也必须得有。】

【于是我花了一个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本妖整宿没合眼,来思考这拳头和剑术之间有什么联系。开始的时候我想的太复杂,毕竟是记录下来给别人看的东西,心里琢磨着怎么着也得有些内涵,也即,内在必须是高洁纯白的。】

【这进了组织才几天,对重复出现的高洁纯白四个字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写着写着就不由自主想加上一句“今天真是高洁纯白的一天啊”固定句式。】

【说起组织,其实我一直有个好奇的事,但由于现在已经被踢出组织,而以后应该没有重新加回去的机会,我的好奇恐怕也无法得到满足了。】

【但是我依旧十分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可以用“高洁纯白”去形容?】

【继续讲剑和拳,思考一件自己并不擅长的东西是个极为痛苦的事,我只擅长用拳头,连剑毛都没摸到过。所以思考剑与拳的关系对我来说就像便秘一样痛苦。】

【我得去思考剑分为哪些种类,一般都有什么材料,剑的祖宗是什么,人或者妖或者其他的什么,通过剑得到了怎样的发展,哪些地区有哪类好剑,哪些铸剑师十分有名,又铸出了哪些好剑。】

【真诚地讲,上述我一概不知。】

【然而就在天色马上要亮了的时候,我忽然开悟了。就像佛祖被菩提砸中,头顶的房梁咔嚓砸中了我。倒不是因为房屋脆得跟豆腐渣一样,风一吹就塌,而是因为屋子外头来了好几个找事的。】

【他们正是前两天被我感化的那批人中的部分,具体是哪部分本妖并不清楚,从结果来看,先前的感化并不成功,这也恰恰证明了我确实不适合在高洁纯白组织里白吃人家米饭。】

【想到这里,心情不禁好受几分。】

【这群人的目的很明确,他们想报复我,要我的命。】

【在继续用春风一般的“语言”与宽阔的“胸膛”狠狠地接触了这群不识好歹之辈的脑袋后,他们高呼着自己终于被感化,希望我手下留情——看在高洁纯白之神的份上。】

【可是高洁纯白之神已经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没有办法手下留情,但是我可以让他们亲自去和高洁纯白之神聊聊感化的程度。】

【捡起他们带来的剑,像出拳一样出剑。】

【在这个没有入眠的夜里,我终于理清了拳头与剑的联系:它们都需要接触到对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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