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宜早不宜迟，第二日一早，吴长老将步溯从引到了林长风的院子。
“这便是掌门的院子，掌门喜欢清静，平时除了一位下人每天来打扫外，很少有人来。”说着喊来一个仆役说：“阿枚，将昨日的情况说与步楼主听。”
“是。”
“昨日是我轮值，辰时便来打扫。若是往日，掌门早已去前院处理门中事务，昨日却把卧房锁着还未出来，恰逢吴长老过来找掌门，掌门也不应答，吴长老就踹了门，我们就发现掌门已经……呃……已经走了。”
吴长老补充：“昨日本来说好的卯时五刻要到聚事厅商议武林大会的事宜，结果快要到辰时掌门都还未到，掌门从前从未如此，说是什么时辰便是什么时辰，若是有所耽搁，也会叫下人来递信，我怕是掌门忘了此事，聚事厅离这里又近，我便来提醒掌门该商讨事情了。”
“没想到我来了过后，掌门还没出门，这不是掌门的作风，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仔细一闻，掌门屋内居然有一股死鱼般的臭味，而且卧房里面没有呼吸声，房门也是锁着的，就踹了门。”
“卧房里面还是昨日案发时的模样，我等怕移了东西破坏案发现场，除了掌门夫人，没准任何人靠近。”
步溯从踏进屋内，还未看清屋内布局，扑面而来一股尸臭味，直冲天灵盖，步溯从退回走廊，问阿枚：“尸体还未搬走？”
阿枚回道：“夫人哀伤过度，不肯我们把掌门安顿好。”
“夫人呢？”
“刚刚哭得晕厥过去，我们将夫人抱到了偏房。”
步溯从皱着眉重新进入屋内，屋内摆设简洁，床在左边靠墙，用一个竹枝绿叶的屏风挡着，右边是书案，应当是处理门派事务用的，摆放整齐，桌子上还残留着没喝完的茶水，应当是昨夜喝的，甚至是半夜口渴起床随意喝的一口。
也就是说，林长风昨夜是没有异常的。
但是这尸臭味起码是放了五六日，莫非床上躺的不是林长风？
步溯从拿起那半杯茶水，放到鼻子下轻轻嗅了嗅。
“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掌门一贯用的茶，往日也未见有什么问题。”阿枚在一旁解释。
尸体躺在床上，那就是死于昨夜睡梦中。不用掀开被子，步溯从也能想到这尸体多处腐烂，因为尸体发出的腐臭味太过浓烈，跟过来的阿枚强忍着打住干哕。
也不知道临清派的人怎么想的，为缓解尸臭味，点了熏香在床边，床头床尾各放了一盆，浓烈刺鼻的熏香和尸臭混合在一起，步溯从眉头皱得更紧了，那跟进来的仆役没忍住，捂住嘴跑了出去在院子里的小池塘里哇哇的吐了出来。
步溯从用衣袖掩鼻，拉开被子，嫌弃到：“小七，你来。”
小七虽然也颇为嫌弃，但还是走上前检查尸体，皮肤表层已经溃烂，小七轻轻打开尸体的口舌，鲜红的舌头露了出来，口腔没有异常。
可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表层皮肤已经溃烂到一碰就破皮，为何里面还是新鲜的模样？
小七继续解开了尸体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再把尸体翻过身，检查背部，不一会，就给尸体重新穿好了衣服。
步溯从一一检查屋内各种器具摆件，屋内房间虽大，但着实没有什么东西，一眼便可将屋内物品看完，步溯从检查完退回桌子旁，小七重新给尸体盖好被子道：“楼主，没有外伤，全身上下包括头皮除了有腐烂没有发现伤口。”
步溯从倒是没有任何意外：“走吧。”
“可有什么发现？”
“现在还难说，麻烦吴长老把昨日里进过这个院子的所有人都叫过来。”
“另外，林掌门我们已经检查完毕，还是早日安息比较好，这尸体再放几个时辰可就要烂没了。”
吴长老瞧了眼林夫人躺的房间，“灵堂已经布置好了，众位吊唁过后就下葬。”
两人走出院子，边有边谈，没注意到墙角一个角落，一个小孩子的身影一闪而过，吴长老还在分析，步溯从有所察觉，侧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尸体没有外伤，房间也没有打斗，且才放置一天就腐烂，那只有一种可能——中毒，而最常见的中毒方式是食物。”
“那可要属下去查一查房内的茶水是否有毒？”
步溯从颇为淡定：“不用，那茶水我喝了，没毒。”
“啊！？”小七慌张：“楼主，你怎么能乱喝？贼人很有可能在茶里下毒啊。”
“你就盼着我死？滚远点，回去洗澡去，身上的尸臭味消失之前不要来见我。”步溯从挥手赶人。
小七虽然很小跟着楼主继续查，但摸过尸体的手确实很臭，只好委屈地走了。
“中毒？”吴长老不太相信，“前几日门派出现了多人中毒，掌门对门派进行了清查，加强了巡逻，每日食物送到各个地方之前都用银针检查过，确保没有问题，掌门的食物更是经过了层层检查，怎会中毒？”
步溯从拍拍袖子，漫不经心道：“先查查看吧。”然后话题一转“吴长老，房间的熏香是谁放的。”
“是我找的大夫配的药熏，能延缓尸体的腐烂，不然以昨日的腐烂速度，要不了两日，掌门就是一堆白骨，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掌门以那种方式离开。”吴长老面色坦荡，提起掌门都是于心不忍。
步溯从余光端详吴长老的神情，不似有问题，那就先排除吧。
那有没有可能是临清派的弟子下的杀手？
杀了林长风对谁有好处呢？
接下来，就是排查昨日送到林长风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吃食以及其他用品。
经过排查，只有两件东西不见了。
一是林长风的佩剑——九黎，林长风平日里剑不离手，不可能放在其他地方，这人杀了林长风后把九黎也偷走了。
“莫非是为了偷剑，才杀了掌门？”吴长老猜测。
“九黎是名剑，偷了也不敢用，怕是要被仰慕林长风的那些人追杀到天涯海角，偷了有什么用？”
二是一盘桂花糕，仆役确认桂花糕送到了房间的，林长风也很有可能吃了，但问题是吃完后的盘子呢？
在林长风死的头一日，陆夫人亲自煮了一碗莲花银耳汤和一盘桂花糕，是那位叫阿枚的仆役送进去的。
莲花银耳汤没喝完送回了厨房，刚刚检查了没有任何问题，而可装糕点的盘子没有送回厨房。
步溯从慢慢抽丝剥茧，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陆夫人下的毒，杀害了自己的丈夫，二是送去林长风院子的路上还有其他人经手，在这过程中下的毒。
所以，关键还是在陆夫人。
林长风毕竟是掌门，门派众人不可能放任尸体腐烂，熏香延缓尸体腐烂的效用不大，步溯从就派小八用药物延缓了尸体腐烂速度，并且抑制了尸臭味。
对此，吴长老差点给步溯从跪下感激，他后半生几乎就在为临清派操劳，年过六旬，掌门却死了，这天大的笑话让临清派在江湖怎么立足？至少还有个人能让掌门走得体面点。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吴长老下午就办起了丧事。
众多门派都在临清派住着，也不用发请帖请人。
陈翊好不容易来到林叔叔的地盘，来了两天，临清派还没摸熟，就直接参加丧礼。
陈翊感到很不公平：“武林大会还没开始，掌门先没了，这临清派的人还会有心思参加比武吗？”陈翊跟着一群人依次进入大堂，跟着众人上香。
“这次武林大会他们本就没打算参加，你没发现名单上根本没有他们的人吗？”旁边的不知哪个门派的人听到了陈翊的嘀咕。
“临清派是现今江湖最大的名门正派，此次比武又在他们地盘上举行，很多小门小派传言说临清派一家独大，又占地理优势，此次武林大会就是幌子，其实盟主之位早就内定了临清派大弟子秦枫。”
“怎么可能？这简直是胡言乱语。”林叔叔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搞这种小动作。
“可惜，谣言愈传俞烈，也不知谁起的头，到了后面那些小门小派开始集结反对临清派，称临清派早已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临清派为了止住谣言，就宣布不参加此次比武，这才消停了。”另一人继续道。
陈翊皱眉，感到不可思议：“就这样妥协了？虽说是名门正派，但不意味着正派为了那点名声就得吃哑巴亏，天下第一门派居然怕了这些个小门小派的。”
“啧，那是你不知道人言可畏，你想做好人，还是响当当的好人，那你就得有所顾忌。”
另一人也说：“那倒是，那些小门小派的最会无中生有，根本不管事实如何，只要是看到对我们这些名门正派有害，他们巴不得添油加醋的到处传呢，这世道，好人难当啊。”
这江湖根本不像武侠小说里那样行侠仗义，畅意江湖！
“不是有个什么武林盟镇着？这些门派不怕武林盟？”
“武林盟？你看着吧，林掌门死了，武林盟就是个屁。”
另一人感叹：“哎！我是想当好人，但我不想做任人揉捏的好人。我若是他们掌门，我一定得把这些背后嚼舌根的小门派都剿灭，看谁以后敢说我门派一个字！”
那人笑了，“噗，说半天，你抱不平也没用，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甚至连武功都不如我，你口中的小门小派都不会看你一眼。”
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帮派依次来吊唁林长风，步溯从坐在屏风后看了一上午，如今暂住在临清派的全都来了，还有本来无意武林大会的门派听闻噩耗也风尘仆仆的赶来吊唁。
步溯从仔细观察着这些人，有悲伤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无所谓的，坐了一上午也没看出什么来。
有些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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