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殿内见了血,很多人都在打斗中逐渐向庙门口移去。殿内的人群,以若凝所在角落的前方和门口的人最多。
可是,随着非阳浩一方的人在门口或者窗口漏出身形,紧接着就是被一箭射入庙内。
胆小的人眼看逃不出去,又被血一刺激,如此一来,反而激发了凶性,开始毫无顾忌地拼起命来。
若凝护着李瑾在最角落里,不断地有人冲到她面前,前两次还好,很快有乞丐拿着东西砸过去,与之相斗,可是随着受伤的乞丐越来越多,她这边逐渐应接不暇。
随着第二个“漏网之鱼”被她砍到一边,若凝手中只剩下了一把刀,之前整理好的头发再次凌乱地落在脸上,越发显得她面色惨白,她拿着刀的手在也在不断地颤抖。
那边的白面青年解决了自己的对手,用手揉着另一只手的手腕,一脸狞笑地向若凝走去。
若凝毫不犹豫拿刀砍他,但是两人实力悬殊,对方只是轻轻一闪,用手在若凝的手肘上一敲,她胳膊便传来剧痛,手中的刀就掉到了地上。
对方顺势拾起地上的刀,砍向若凝的脑袋。
若凝抱着手臂向后踉跄一步,再也无路可退,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一只胳膊从后方伸向若凝的肩膀,将她的身体硬生生地向后侧方掰去。若凝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同时一个身影站在了自己的正前方。
李瑾醒了!
他面色潮红,满头满脸的汗,显然身体状况很不好。他手中亦拿着刀,目视前方,做好了和白面青年殊死搏斗的准备。
生死之间谁也没有注意到,有很多在门、窗户等出口处漏了身形的人,没有被外面弓箭手射杀。
突然,埋伏在外面的其中一人从外面飞扑进来,倒地不起。
其背后插着一支箭,不,一支弩!
激斗的双方众人,神情都有瞬间的凝滞,随后以阳浩为首的士兵开始发疯似的砍杀,李瑾对面的那白面青年同样扑了上来。
此时的庙外,天已经大亮。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站在庙门口,同样在四个不同的窗口处之前,阳浩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一个同样穿着黑甲的人刚好杀死了最后一个。
正门口那人手拿弓弩,正对着庙门,对庙内的情况一览无余,他给手中的弓弩上箭,然后又是一箭射出。
那支弩箭正中扑向李瑾的白面青年。
与此同时,一群身着同样黑色铠甲的骑兵从远处快速冲到庙门前,他们或手持弩箭,或手持长枪。
当首一人神色冷峻,面容刚毅,待到庙前迅速下马,大踏步地朝庙门而去。他一入庙内,便看到了角落里摇摇欲坠的李瑾,当即面色大变,手持长枪,向李瑾的方向直奔而去。
紧跟其后的是一众黑铠士兵。
随着一众人的鱼贯而入,阳浩同样面色大变,他挥刀挡住镖头的攻击,同时下令手下人撤退。
然而,那些黑铠士兵人数太多了,且训练有素,庙殿内阳浩的人马一触即溃。有人想从窗户中逃出,然而跃起的身体直接被弩箭贯穿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瞬间的功夫,情势便已逆转!
知道大势已去,阳浩只能拼死一搏。他挥舞着手中的刀,与冲进来的人展开了激战。
而若凝这边,她看着进来的那人,神魂巨震。
她看着对方跑向自己,本能地抬起了手,可是对方却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伸手扶住了李瑾。
坐在地上的若凝,在低头的一瞬间,眼泪轰然落下!
***
李瑾又烧了两天,身体才平稳下来。
而若凝这边,之前硬撑着的身体,在放松下来之后,也生了一场大病。等到她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她头上的伤口都结痂了。
也幸亏嫣然到的时候,她已经好利索了,不然她一定会发飙。就这样,嫣然都好一顿怨天(天子)忧人(和死亡擦肩而过的若凝)。
这时,江都的局势已经稳了下来。原本打算在浔州办案的众人,随御驾到了青州城。与此同时,兰白毅等人正式开始查案。
破庙中的那场战事,青州叛党之首阳浩当场被击杀,他的部下被活捉六十三人,其余皆死亡!
之前帮助若凝的众人,得益于秦靖池带人来的及时,活下来了绝大多数。其中,七人死亡,十五人重伤,二十三人轻伤!
事情结束了,该罚的罚了,该奖励的当奖励。
镖局的人和乞丐们好说,要么要了衙门的公差官职,要么拿了大笔赏钱。
那些水鬼就难办了些。李瑾和若凝遭遇种种,皆由他们而起,但是虽然他们有错在先,关键时候却也挺身而出,考虑到没酿成大祸,李瑾索性将他们直接丢进了军营。
至于丢了性命的那些人,一律按照烈士身份下葬、抚恤。
这天,吃完午膳,郝明远拿着一封信来找若凝。
“你说什么?翩翩姑娘没了?”
若凝不敢置信,明明之前她很自信地说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的,人怎么会没了?
郝明远:“奴才了解过当时的情况,好像青州府衙的人在找上门之后,翩翩姑娘当着他们的面自尽了!后来,有位自称翩翩姑娘婢女的人,上门来送了一封信,说是娘娘曾经答应过她一个要求!陛下看过后,就让奴才拿给您看!”
说着,郝明远将信递给了若凝。
若凝看了信后,泪如雨下。
“贵人赐鉴,见字如晤:
贵人得见此信之日,想必妾已身故,贵人不必为此烦忧,那日分手,妾已存死意。
妾出身寒微,幼年之时,承欢于外祖膝下,得其悉心教导,授以诗书礼仪之美,书画礼乐之工。凡此种种,妾皆一点即透,聪慧灵敏,远在外祖座下学子之上。
妾常常以此自喜,自负聪慧过人。然世事无常,及至长成,竟流落风尘。以往所学,皆成取悦他人之资。每思于此,羞愧难当,然妾深陷泥沼,所思所为,皆身不由己。
昔日故人,相逢而不识不认。昔日愿景,已成云烟。往昔种种,尽皆破碎。
诸事皆空,妾心已死。欲追亲长而去,可唯有一妹,牵挂甚深。妾若离去,其必步妾之后尘。每念及此,心惧难安,是以苟活至今。
幸得遇贵人,伏愿贵人怜吾妹孤苦无依,善待之。妾虽死,亦无憾。
红尘繁华,皆若浮云。世间众生,各有其命,各安其命,如此而已!
顿首再拜,愿贵人平安喜乐!”
最后署名处落有一行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读罢,若凝双目通红,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她轻轻念着最后八个字,心念流转间问郝明远:“翩翩姑娘姓氏为何?”
郝明远微一躬身道:“姓柳!”
她轻声喃喃:“柳?柳翩翩……柳婉婉?”
郝明远显然早就知道了,轻声说:“是!”
早就该想到了,姐妹两人明明长得那般像!
小姑娘被嫣然带上来的时候,眼睛是肿的,她比若凝早几天就知道姐姐的事情,已经哭了几天了。
若凝拉着小姑娘的手问:“你想要什么?有没有什么打算?能允你的,我都允你!”
柳婉婉却轻轻摇了摇头,说:“姐姐回青州之前,曾经来找过我,她说让我都听贵人娘娘的!”
提到姐姐,她的眼圈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若凝抬手摸了摸柳婉婉的发顶,说:“我身在宫中,不便留你在身边。但是我的父母慈爱,你若愿意,做我义妹如何?从今之后,我的父母便是你的父母!”
柳婉婉一听,想到了那天的那个留着胡子的中年大叔,脸带希冀地问:“这样……可以吗?他们会对我好吗?”
若凝轻声笑道:“当然了,我的爹娘是这世间最好的爹娘,他们一定会对你好的!”
柳婉婉听到她的肯定,眼神一亮,重重地点头:“嗯!”
***
晚上的时候,李瑾又过来了,和她谈起柳氏姐妹以及她们的父母。
“……柳家也算是耕读世家,柳父十八岁便中了秀才,然后娶了恩师的女儿。后来他父母和岳父过世,他染上了赌瘾,刚开始他还赌咒发誓悔改,可是后来……唉,柳家迅速败落……”
“后来卖了大女儿……最后,又全靠柳翩翩接济才能勉强生活!”
“柳翩翩自杀之后,朕派人去交割柳婉婉的事情,柳父不在,都是柳母做的主。第二日……从赌坊回家的柳父,发现柳母自缢于家中,当场就疯了……”
他没有说的是,疯了以后的柳父,嘴里反复念叨的是:“我没有对不住你,是你只给我生了两个女儿,是你对不住我!”
真是可悲可恨!
听了柳父柳母的结局,若凝却心无波澜。
柳父混账,柳母懦弱,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导致了柳翩翩的悲剧,估计柳翩翩也是恨他们的,否则那信中为何不曾提自己父母半句?
若凝想到柳翩翩,就觉得意难平。她原本有一个美好灿烂的人生,可是就这样被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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