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凌风,一个患者。
想要讲述我的故事,要从十年前说起。而想解释清一切,需要从我亲爱的母亲说起。在这之前,请允许我讲点别的。
我曾恐惧着死亡,害怕终有一天它会将我所珍视的人永远的带走。
我曾见证过死亡,看着那只名为银耳的兔子的生命力在手中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
我曾对抗过死亡,将他人从摇曳的死亡边线成功拉回。
现在回归正题,从生下我的那个人讲起。
我的母亲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她总是疑神疑鬼,认为所有人都要害她;她总是拉上厚厚的窗帘,不愿见到一丝一毫的光;她总是看着一串又一串的数字,回想着曾经遇到的事,认为这是有人故意提起;她总是冒出许多天真又可怕的想法,冥顽不灵地认为那就是正确。
从小到大我究竟被她打了多少次呢?我已经数不清了。而她理所当然地忘记了这些,就像我所承受的那些疼痛没有存在过一样。
某年,她突然爱上了喝豆浆,不仅她自己喝,还要求我去喝。但她眼中的温水和温热的豆浆对我来说都是很烫很烫的液体,我反抗,我不喝,她便直接往我嘴里灌,还说着什么……喝豆浆好,多喝豆浆会变漂亮。
从那以后,我非常讨厌豆浆,就像我讨厌每天上学时她为我接下的开水一样。
有一次,因为她准备的洗澡水太烫,我十分抗拒,抗拒那会让我觉得疼痛的温度。
于是,她直接抓着我,将□□的我赶出家门……
像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只是我说起时,她只会说一句“我不记得我干过这种事。”
是啊,她可以就这样忘记她所做的事情。
但我做不到。
我依然记得,我必须记得。
我依然记得某一天母亲说过喜欢钢琴,我用纸折了一个想送给她,却被她回家时随手一放的包压扁。
我依然记得某一年的母亲节,班里一起制作母亲节礼物,后来却被她随手拿起去记一串串的电话号码。
我依然记得她将漫画书撕成碎片时扭曲的表情。
我依然记得她是怎么咒骂,怎么对奶奶拳脚相加的。
我依然记得,她是如何反复提起过去的事并因此大闹一场。
我依然记得,我曾提起过幼稚园时被她打,她却用“我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来搪塞。
我依然记得她曾说过,后悔把我生下来,她曾经说,当初就应该流产。
我依然记得她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咒骂着要将什么群体全部千刀万剐,放油锅里炸,或者全部炸掉。
我依然记得她是用多么不堪入目的话语去形容她的邻居。
我依然记得,她到底是个怎样的疯子……
这一切由我亲眼见证,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我的母亲,是个不应该存在于世的人。
某一年,母亲因为精神分裂症被送进精神卫生中心强制住院。
两个月后,她出院了。可这不是疾病的结束——毕竟本来也不是两个月就能痊愈的——而是病情持续恶化的开始。她没有按时吃药,她没有继续接受治疗。
她始终认为自己没有生病,认为是有人陷害她。她因为这两个月“地狱般的生活”变得愈加歇斯底里,渐渐地,她被所有人抛弃,她被所有人放弃。曾经想帮助她的人,曾经关照着她的人,全都离她而去。
而自她住院倒退一年的时光,我被确诊为抑郁症。
我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道的疤痕,药物的副作用让我时常反胃,感到晕眩,以及遗忘。
但我依然记得她。
确诊后的五年里,我曾多次停药,重新开药,住院,参与各种治疗……
但我依然记得她。
跑了一家又一家医院,看过一个又一个医生,做过一遍又一遍检查……
但我依然记得她。
我当然会记得她。
十年之前,我永远的失去了她,并悲痛的想到了……去死。
但我活了下来。
与众多励志故事不同,支撑我活下去的是她本身。
白白——我最好的朋友,如同狐狸与小王子一样,我自以为是这样的感觉。
我写出许多故事,只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去回想她的离开。
我阅读许多书籍,只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去回想她留给我的回忆。
我构想出一切,只为了她。
除我以外,没有人会为了那只鸽子感到悲伤。
但我会。
所以我在这里,我必须在这里。
这一切由我来完成,也只能由我来完成。
我会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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