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诗一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和陆烁湖有关,却没想到扯上了路芸星。“所以他们后来报复母亲了吗?”她也没心情吃苹果了,这件事的走向,和她预料的不一样。
“其实当时,周雅琴就不想报仇了。”路伊伊叹气,“毕竟当时母亲也是被逼的,而且后来母亲也在尽力补偿了,周雅琴和周雅箫的生活,母亲都亲自给他们找最好的来补偿,如果没有母亲的帮助,他们根本就没有今天的生活。但是周雅箫不答应这件事,他觉得如果没有路芸星,他们也不会家破人亡,就算路芸星是被逼的,也无法掩盖她给周家灭口的事实,不能因为路芸星给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这么算了。”
陆诗一没有评价,她没经历过周家的仇,也没有身份和立场对他们的想法评头论足。可是,这件事如何牵扯到父亲呢,这件事说到这里,都没有父亲的影子。“所以,这件事和父亲有什么关系,父亲没有参与灭口啊,他也没有理由要去伤害周雅琴啊。”
“这件事和父亲确实没有关系,父亲是被无辜陷害的那个。”
虽然路伊伊说话的口吻与平常无异,陆诗一却有一瞬间觉得,她在说“无辜”的时候,好像停顿了一下。
错觉吧。陆诗一觉得自己想多了。我可不能被谣言影响,先入为主了。
陆诗一想到前一个晚上,许青影和她说的话:“难道说,十八年前,有人说父亲谎报军情,导致援助的军队全军覆没,其实是周雅箫干的?”
路伊伊眼神惊讶:“你都已经查到这里了……没错,这件事,确实就是周雅箫干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报复母亲,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找母亲清算呢?一定要找她手下的士兵发泄怒火吗?
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对上了路伊伊的眼神,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你没猜错。”路伊伊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一批过去的人,恰好就是当时母亲带去灭周家满门的人。”
陆诗一想起当时在安陵城,那些人来到安楷的住所给路伊伊做汇报,他们对百花铃人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已经快要找到百花铃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可谁能想到……
报应来得太突然,成了灾难的加速剂。
“为什么这件事,会嫁祸到父亲身上?”听到这里,陆诗一都没想明白,陆烁湖与世无争,为人淡漠,战场上的事,为什么会牵扯到他头上。
“因为当时的电报员不够,父亲就担任电报员的职责。”路伊伊想起当年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的战士,神色黯然,“他当时在花神岛发了一封电报出来,然后周雅箫在安陵城收到电报,篡改了电报内容,把他们引入了陷阱之中。”
陆诗一已经听怒了,报仇就报仇,为什么要陷害她的父亲!
“后来周雅箫和他们同归于尽了,这件事情看似死无对证,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其实还是有人知道的。”路伊伊的脸上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你师哥的父亲叫游鳝,平时傻傻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周雅琴不放心他,所以即使她是军医,也把游鳝带在身边。那一天,周雅琴太忙了,没顾得上他,就没想到游鳝跑到周雅箫那里去了。他目睹了周雅箫所做的一切,还把周雅箫已经撕毁了的原电报偷偷捡回来。可能当时这个计划太仓促了,很多善后工作,周雅箫来不及完成,所以原电报被拼回来,再加上有些人还是逃出来了,比如说没有参与灭门的白老。周雅琴是个聪明人,结合这份电报和当时的情况,又有白老的话作为验证,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既然当时查明真相,为什么还是有人冤枉父亲呢?”陆诗一听完前因后果,还是没能想明白周叔诚和父亲的恩怨到底从何而来。陆烁湖真的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怎一个“惨”字了得!
“因为母亲压下了这件事。”路伊伊说完这句话,对上陆诗一难以置信的目光,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太不是话了,默默转过头去。
陆诗一觉得自己今天听到的话,简直要把她前半辈子的怒气都激发出来了。她强压着怒气,尽量让自己听路伊伊把话说完:“周雅琴后来自知有愧,去向母亲请罪,母亲念在这件事确实是路家有错在先的份上,就没有追究这件事。而且当时实在是太乱了,如果真相一旦说出来,母亲岛主地位岌岌可危,到时候花神岛只会更糟糕。所以这件事就被压下来,只能让父亲吃了个哑巴亏。也就是从那时起,母亲和父亲之间关系就不太好。”
这是她自找的。陆诗一气在头上,对此可没什么惋惜之情。
“为什么师哥的父母后来都失踪了?”陆诗一虽然气在头上,但也没忘记这个重要的问题。
“游鳝虽然痴傻,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被这个真相一直压着,他一直问心有愧,最后受不住心里压力,自尽了。但是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看来,就是父亲想要销毁证据,斩草除根。”说到这里,路伊伊实在受不住屋内的氛围,干脆一口气直接说完,“周雅琴自从知道真相后,也一直郁郁寡欢,后来游鳝去世对她打击很大。她撑到周叔诚长大后,也选择一走了之。母亲找到周雅琴时,她只剩一口气了,母亲答应她,不会把长辈的这些恩恩怨怨传到下一代。周雅琴还要母亲答应她另一件事,就是不要告诉周叔诚她和游鳝都已经去世的事,她怕自己儿子接受不了,也走了。”
“所以,”陆诗一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得出一个结论,“就让爸来承受这样的流言蜚语,师哥最后找到的‘真相’,都是谣言是吗?”
路伊伊点头。
这样的真相实在是太过沉重,太过荒唐。只因一个人的一己私欲,却要许多条无奈、无辜、无助的生命去陪葬。陆诗一强忍怒意,在脑海里把整件事复盘一遍,才让自己尽量平静地开口:“回到安陵城,我会找机会把这件事和师哥说清楚。”
路伊伊赞同:“说清楚了也好,母亲临走前,可能想通了吧,把这些事都告诉我和你三姐了,说如果周家有人来了,就把事情和他们说开了。”
在安宅的许青影,帮着许青巧打理好安宅的事后,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了路芸星的日记,想要在里面找到一点线索。
路伊伊的话没有作假,路芸星确实不常写日记,这一本薄薄的日记包括了好几年的内容。许青影逐字逐句看过去,发现路芸星应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日记本上没有公事,基本上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以路家内部的事居多。
甚至图画都比她写的字多,许青影翻过好几页,都是陆烁湖的画像。有他坐着看书的,趴着睡觉的,一脸生无可恋地照顾小孩的……
许青影想,可能诗一自己都没想到,在她母亲眼里,父亲是一个这么……可爱的人?
看来传言不可多信啊,谁说前任岛主和夫君夫妻关系不和的?
看了好几页陆烁湖的画像和路家一家人的欢乐日常,许青影都没有看到与许茉欣有关的事,可能是因为许茉欣这几年都在安陵城的缘故?
许青影一边在心里嘀咕,顺手翻到下一篇,一张全家福就直接进入他的视线,看见照片上的人,他不由得恍惚了。
时过境迁,许青影心里只剩下对许茉欣的愧疚与思念,却快要忘了许茉欣开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也快忘了黎南平和时的样子,虽然他们都还活着,可是他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哪怕见上了,黎南也从来没有给他好脸色看过。
他低下头,凝视照片里的许茉欣和黎南,想要记住她们的笑容。
许茉欣和黎南坐在中央,许茉欣坐姿端正,盯着一旁的黎南,笑弯了眼;黎南头靠在许茉欣的肩上,抬起头看着黎南,好像在说些什么,如果不是手里抱着一个小青影,估计手臂也要环在许茉欣身上。被抱着的小青影嘟着一张嘴,想要从黎南腿上跳下来;而小青巧坐在许茉欣的大腿上,一脸懵懂地看着扭来扭去的小青影。
也许当时的摄影师觉得这一幕太过温馨,就不由自主地按下快门键,定格了这一瞬间。
许青影盯着照片,好像回到了当年,黎南对着许茉欣撒娇:“早知道把这小鬼给你抱着了,拍照都不安分。许青影,别动!看镜头!”
许茉欣调侃:“你也不安分啊,阿影就是像你,有其母必有其子。”
“你可别这么说,他有我好吗?”
两人的谈笑声渐渐淡去。一阵微风吹来,许青影发现自己还在安宅里,楼下传来许青巧的吩咐声,她正在和许管家说今天中午要吃什么。
路芸星应该也是笑着看完这张照片的吧,这一篇日记语调明显轻快很多:“茉欣真是嫁出去的朋友泼出去的水,居然背着我和安楷偷偷去拍照,还是和黎南这个混世魔王拍全家福!我和安楷给她当了这么多年朋友了,连张照片都没有,她都有全家福了,真是气煞我也!
“算了,安楷都没和她拍,我这个做大姐的,又何必计较这些,我不生气,等茉欣回来,我也要和她拍一张,最好两家人一起拍,是吧?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留个纪念。黎南这个狐狸精看样子把茉欣照顾得不错,很好,我很满意,这门婚事我同意一半了。”
许青影第一次看到有人称黎南为“狐狸精”,忍俊不禁。
“茉欣说她很快就要回来了,这次是一家人回来。她说黎南生了两个孩子,又一直忙,没时间调理。等黎南把城主这个位置让出去,到时候苓赐也够年纪了,可以当神医了,她也可以让苓赐接班了。挺好的。
“我还纳闷了,照片都寄过来了,干嘛她不回来看我这个老姐姐。结果她说她舍不得黎南,总感觉自己看一眼少一眼。我真服了,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她呢!腻歪!真没眼看了!爱回不回!”
许青影一边看,一边笑。真想把这篇日记和许青巧好好分享分享。哦,不能给她看,他才答应了路珊珊,日记的内容不要宣传。
而且,好像他们一直都没和许青巧说过,她其实有一位很温柔的母亲。
在路芸星的日记里,许茉欣和黎南腻歪到让人没眼看。日记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对这两个人无比真诚的“祝福”。他饶有兴趣地想看下一章,就算找不到线索,看些愉快的往事也是好的。
突然间,许青影发觉不对:路阿姨在日记里记录,阿娘是想要传位给苓赐神医的,为什么阿娘去世后,接任神医的是其他人呢?
而且许茉欣结婚后,应该是在安陵城定居下来了,那神医殿的工作谁来接手?苓赐吗?还是另有其人?
许青影翻到下一篇日记,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他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回头看,身后居然不知何时,坐着一个黑衣人。
看清对方装扮的一瞬间,他大脑瞬间空白,本能地想站起身往外跑,却被恐惧禁锢得动弹不得。
一瞬间,时间仿佛倒流,密道的爆炸、人群的呼救、追逐的脚步……全部向他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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