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气温冷热不定,总之比九十月份要凉爽许多。
学校举办运动会,大一学生是主力军。
花缀反复看群里的通知,鼓励大家积极报名项目,积极做观众,却没有提到报名能做裁判。
为了加综测,学生们争前恐后报名项目,许多项目都已满额。
黄凌珏报了200米,陈麟铮报了4×100米接力,路颐报了3000米。
花缀在问江寻芳是否报名。
江寻芳回复说,她不参加运动会,那天正好可以做实验。
实验,实验,你的生活里是不是只有实验。
花缀两手打字,飞快地把这句话输入聊天框,本该落下发送键的手却犹豫了。
长按删除。
jxf:「你还想当裁判吗?」
jxf:「体育部在招裁判,加综测。」
江寻芳转发了一篇公众号推文给花缀。
花中第一流:「体育部的部长是不是你舍友?」
jxf:「是我舍友男朋友。」
jxf:「不过没关系,他们都不知道。」
江寻芳只顾着低头看手机,头发上的水滴到睡衣和桌子上也浑然不觉。
舍友来分享水果,水果篮递到江寻芳眼前,江寻芳才回神,道谢。
舍友说:“马上要熄灯了,你头发还没干,快吹吹吧,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痛。”
江寻芳说:“好,谢谢。”
舍友:“不谢,你刚刚在看什么,那么专注,难道……”
江寻芳:“在和学妹聊天。”
舍友们闻声聚集:“哪有学妹?哪个学妹?”
“江寻芳你认识学妹?”
江寻芳:“高中同校,所以认识。”
舍友们想看照片。
江寻芳沉默片刻,说没有。
舍友们的印象里,江寻芳平时独来独往,聊天也惜字如金,乍然有位学妹可以畅聊,十分稀奇。她们都好奇是怎么样的学妹。
可江寻芳连好奇的机会也不给她们。
jxf:「她们知道了。」
江寻芳忽然心跳加快,期待对面会如何回答。
江寻芳想,大概会吓到花缀。
果不其然。
花中第一流:「???」
花中第一流:「!!!」
花中第一流:「啊啊啊啊啊.jpg」
花中第一流:「你告诉她们了?」
花缀的手都在颤抖,脑子短路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些激动。
也有些惊讶。
也有些高兴。
随之而来是担忧。
江寻芳的舍友会如何看待她这么突然的出柜?
她们对同性恋的态度又是如何?
会不会寝室霸凌江寻芳?
江寻芳打了许多字,想解释,打字到一半觉得麻烦,打电话给花缀。
花缀突然接到电话,惊得手抖,差点扔了手机。
“喂?”花缀接听,压低声音,“我在寝室。”
江寻芳:“我也在寝室,在吹头发,能听清我说话吗?”
花缀:“能听清。”
背景音的确有呼啸风声,但盖不过江寻芳的声音,江寻芳好像就在她身边。
江寻芳:“她们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知道有个学妹跟我聊天。”
花缀不觉咬着嘴唇,手指卷着发尾,是紧张时的小动作:“她们怎么知道,你告诉她们的?”
江寻芳一五一十地解释。
花缀笑:“原来是这样。”
“里面有人吗?”陈麟铮敲敲卫生间的门。
花缀捂住手机话筒的位置:“有人,我在。”
陈麟铮:“你怎么不开灯,不害怕啊?”
灯光从头顶亮起,黑暗消失。
花缀从和江寻芳的对话中抽离。
“不怕,忘记开灯了。”
陈麟铮:“你这是有多急呀。”
等门外水龙头的声音消失,脚步声离开。花缀很小声地贴近手机话筒:“我先挂了。”
江寻芳:“嗯,拜拜。”
花缀:“拜拜。”
明明已经互相道别过,电话仍然没有挂断。
花缀看着页面上红色的挂断键,在按下前又补了一声:“晚安。”
江寻芳:“晚安。”
花缀加了招募裁判的群聊,做了群中问卷,周末时去参加线下培训。
教室是一早预约好的,体育部邀请了熟悉各项目的体育老师,专门为裁判员培训。
花缀仍然选了实心球。
评分规则很快就讲清楚了,学生追问姿势,老师便讲起正确的发力姿势和技巧,在黑板上画图示意。
花缀想起那年运动会,黑板上的火柴小人在花缀脑海里化成江寻芳。
当时江寻芳的动作没那么夸张,反弓的动作柔韧,抬头展胸、蹬地送髋,一气呵成,这些动作连起来,像下一刻就要翩然起舞的舞者,一点也不像大家正在笑的“投石机”。
花缀也笑。
*
运动会开幕,花缀在裁判员方阵,在烈日下晒了两小时。
天气温度反复,没想到十一月份竟还能接近三十度,花缀已经快要晒成小干花了。
医学院的方阵,陈麟铮举牌,路颐和黄凌珏执院旗。
陈麟铮身穿一身干净妥帖的运动服,路颐和黄凌珏也是。
其他方阵不同,汉服、旗袍、新中式、礼服,还有cos服,花样百出。
唯一欣慰的是,花缀站在靠近主席台的地方,一个个方阵从她眼前经过,每个学院打牌和打旗的同学都是优中择优,赏心悦目。
开幕式结束后,各个项目预备起来,陈麟铮赶着去检录,把牌子交给花缀,听见几人嘀嘀咕咕。
“别的学院都穿得那么好看,她们就穿运动服。”
“选她们出来站在最前面,真给我们医学院丢脸。”
“她们还以为自己多好看呢?”
陈麟铮听见这话,当即冲过去:“你好看你不站前面?**!”
那几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陈麟铮白了一眼,跑去检录处。
等回过神来,那几人破口大骂。
陈麟铮知道他们会骂,那又怎样,自己也听不见。
花缀咽不下气:“没规定举牌手一定要穿什么服装,运动会上穿运动服不合适吗?”
黄凌珏憋着气:“就是!”
对面有人不服:“我们就说一句怎么了,穿出来不就是让人看的?她骂我们算什么!”
对面也有人怕事情闹大,出手拦着:“行了行了,多大点事。”
“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她凭什么骂我!”
路颐才收好院旗过来,听见起争执,当即上前:“你不挑事,她能骂你?你刚才没骂她?有胆量背后说人,没胆量为说过的话挨骂?我看你就是欠骂。”
别看路颐平时话少,怼人时却话密。
对面还想理论几句,都在路颐面前败下阵。
对面无能狂怒,走远了还在骂骂咧咧。
路颐拍拍黄凌珏的肩:“别跟他们生气,他们不配。”
黄凌珏揉揉眼睛:“嗯。”
花缀:“你们热热身,安心准备比赛吧,加油!”
4×100米的接力预赛开始,第一棒稍稍落后,陈麟铮长腿迈开,肉眼可见地迅速拉进距离,终于在弯道反超,之后的两棒稳定排在第一位。
陈麟铮跑过学院看台席位时,赢得一片短暂的尖叫。
“陈麟铮!加油!”
“陈麟铮!!”黄凌珏心潮澎湃,为陈麟铮呐喊时心脏都快飞出胸膛。
200米比赛,黄凌珏第二名。
果然有质疑的声音。
路颐和陈麟铮在终点处接黄凌珏,路过窃窃私语的那几人。
陈麟铮直视他们,说:“酸鸡!”
“你骂谁呢!”
“谁应我骂谁!”
黄凌珏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铮铮,别理他们。”
路颐把陈麟铮拉到身后。
骂声不断。
路颐上前,拎起为首人的衣领:“你行你上,不行憋着。”
“怎么吵架了?因为什么?”辅导员赶来调解,几人见状收敛。
年轻的男辅导员上任不久,却也经历过学生纠纷,一定要在开端时遏制住。
几人仗着辅导员年轻,说话语气不善,添油加醋、泼脏水、装无辜,反咬一口。
辅导员如何看不清楚,打了圆场,让陈麟铮她们去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都是一个学院的同学,她们为学院争光,你们不鼓励,怎么还能诋毁?”
对面几人各有心思,有面上歉疚的,也有不屑的。
导员:“你们互相辱骂,都有不对的地方,互相道个歉。”
陈麟铮很配合:“对不起,我骂人不对。”
对面为首的男生顺台阶下:“对不起,我也有不对。”
“好了,这件事就揭过去,大家是同窗的同学,有什么问题也要互相包含,互相理解。”
陈麟铮应和,离开之后仍然忿忿:“骂人不对,骂他不算。”
*
路颐的项目在下午,两点钟,太阳最毒的时候。
终点处,黄凌珏早早拿着两个外卖袋子翘首以盼。
路颐迈过终点线,大汗淋漓,她没有立即停下,凭着惯性踱步。
黄凌珏追上去,等路颐停下,递去一个外卖袋子:“给,别人有的,我们第一名也得有!”
另一个袋子,留着给陈麟铮。
终点处一直有很多人,买了奶茶饮料等着冲向终点的人。
等着的,有朋友,有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也有恋人。
花缀在实心球的场地,手里拿着黄凌珏给的双莓冰沙,远远看见终点处乌泱泱一堆人。
哨声吹响,花缀专注盯着场上,记录另一位裁判员报的分数。
都没有江寻芳的分数好。
花缀含着冰沙,等冰融化。
冰融化的时候,一个人投完,继续下一个。
花缀和其他裁判员轮流点名、计分、登分。
一杯冰沙都融化,比赛结束。
都没有江寻芳的分数好。
如果江寻芳来比赛,一定还是第一名。
江寻芳……她现在应该在做实验吧。
花缀上交了成绩表。
转头看见江寻芳。
“你怎么来啦?实验做完了?”花缀几乎是跳过去。
江寻芳:“该吃晚饭了。路过。一起去吃晚饭吗?”
花缀看见江寻芳身后,向她招手的舍友们。
“晚上还要做实验吗?”
江寻芳点头:“要做。”
花缀走过江寻芳:“那你和你的实验一起吃晚饭吧,我和我舍友一起吃。”
“好吧。”江寻芳攥紧了手里的外卖袋。
这么热的天气,一个人喝两杯冰沙,也会有点冷。
柠檬味的冰沙,格外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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