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主一身白净衣衫此刻被鲜血浸染，他头发散乱一脸颓废地跪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越重明没有杀他，她还有一些事要向谢家主确认，从外面下来的通道上那些透明的液体是一种秘法，而她一定曾听谁说过。
越重明侧头看了看灵枝，散发着莹莹光芒的玉佩被灵枝收起，而魔影此刻已即将溃散。
灵枝正好也向她望来，那双清澈眼眸让越重明晃了晃神，她下意识又看向自己染满鲜血的手，血色逐渐向上蔓延，越重明隐忍地闭上眼。
手腕传来温热触感，越重明睁眼，她视野中一片血光，只依稀看见一只洁白皓腕正抓着她的手。
血光以那只手为中心，渐渐消散，她看清灵枝的脸庞。
“师父，你还好吗？”
灵枝担忧问道，刚刚师父向她看来的那一眼中带着无法言喻的痛苦，于是灵枝便疾步走到师父身边。
直到自己握住师父冰凉的手，师父才睁开眼，眼中是被深深抑制的悲痛。
师父她……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灵枝抬头对上师父眼眸，心中又有莫名的情绪悸动。
“无妨。”
师父摇摇头，她侧身神情冰冷地看着狼狈的谢家主，手掌却与灵枝的手轻轻贴合。
“外面墙上的秘法，是什么？”
越重明冷声问道。
听见越重明问话，谢家主一扫脸上颓丧之色，低低笑起来。
他未回答越重明的话，只是对着两人阴森道：“你们就在这儿……给我的孩子们陪葬罢！”
灵枝心中莫名恶寒，她耳畔突然响起一阵细碎的水流声。
“灵枝，让越重明快走！”
姐姐的声音突兀响起，语气焦急。
灵枝不作他想，正要出声提醒，谢家主猛然昂头大叫，汹涌的魔气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越重明下意识后撤一步，将灵枝护在身后，灵枝见状不对，心下一横一把拉过师父的手喊道：“师父，我们先走！”
耳边如溪流汇集的水声愈来愈响，如同某人急促脚步声往这地穴深处奔来，灵枝回头一看，那隐秘的透明溪流已渐渐蔓延而来，将地上尘土浸出一片黑红血色，带着恐怖又诡异的气势。
灵枝心急想要将师父拉走，越重明却愣住了，她那双一向略带懒散的眼眸此刻不可置信地睁大。
那道魔气，那不是空戾的魔气！
是那个人的魔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心中情绪激烈震荡，原本好不容易压制下的心魔又被诱发，那触目红光再度占据视野，越重明的意识被彻底拉入心魔幻境。
“师父，师父！”
灵枝朝越重明着急喊道，抬头却看见越重明双眼通红，嘴唇颤抖的失态模样。
“她的意识已被心魔侵占，灵枝，散气。”
姐姐冷静的声音在灵枝识海中响起。
灵枝不疑有他，依言照做，点点绿色灵气自她周身散出，灵枝还没有控制这些灵气，灵气却如同有意识般往越重明身体钻去。
越重明的面色渐渐稳定，脸上痛苦似乎减缓些许。
“哈哈哈哈哈哈，你救不了她！”
谢家主口中一边冒出魔气，一边猖狂笑道：“这些是圣主为她准备的大礼！只要她还在此处，只要这些造化液的气息还在，越重明就迟早会死在她的心魔之中，多可笑啊，一代天骄竟为区区心魔所困！”
“你们杀了我的云儿，就要付出代价！”谢家主的声音阴恻恻地回响在地穴中，他的身体已然干瘪下去，而他口中涌出的魔气皆与地面液体融合。
灵枝手上镯子散发出柔和微光罩住两人，抵挡已蔓延至脚边的透明溪流，她一边散气渡与越重明，安抚她的心魔，一边冷声道：“你喜欢回云姐姐这个女儿，只是因为她资质平庸，不能抢你的风头吧！”
将含光从剑鞘唤出，那锋利剑尖直指谢家主胸膛，灵枝分出神看了一眼他身后笼中的少女们。
笼子所在地位置较高，这些液体暂时还不会触碰到她们。
“你这个孽障！”
谢家主脸皮颤抖，他操纵魔气往二人处攻去。
灵枝艰难抵挡，她操控含光斩碎几道魔气，却耐不住这魔气如跗骨之蛆，黏附在手镯放出的防护罩上，一点点蚕食微光。
突然，灵枝身旁的师父动了一下，灵枝欣喜看过去，心下一沉。
那地上的透明液体不知何时已悄然穿透防护罩，绕过灵枝，目标明确地攀咬着越重明衣角，浸染出深深血色。
越重明手握流光，一双明眸流出血泪，额间突兀显出一颗妖异红痣，流光不断发出抗拒的嗡鸣，试图挣扎出失去理智的主人的手。
她呼吸间皆是合体期修士的威压，灵枝一时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眼角余光瞥见谢家主狼狈爬起，正要逃跑。
“去！”
灵枝咬牙，重如千钧的手抬起，运转所剩不多的灵力，将含光往谢家主仓皇逃窜的背影甩去。
“啊！”
“唔！”
随着谢家主惨叫声而来的，还有灵枝的闷哼声，她垂眸看向自己肩膀，流光的剑尖已没入灵枝肩膀一寸。
“师...父...”灵枝艰难喊道：“我是…灵枝……”
灵枝伸出手握上剑身，想要阻止师父，然而这个动作却刺激到了越重明，越重明又将剑下压一寸，她脸上流下两道刺目血泪，颤抖着唇出声道：“为什么？”
灵枝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师父是在同她心魔幻觉说话，还是在问自己，唯有掌心被剑锋割破的刺痛提醒灵枝，师父仍被心魔所困。
“灵枝，让我出来。”
姐姐在识海中淡淡道，她声音温和。
而越重明只见眼前人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又抬起来，露出一张鲜妍朝气的姣好面容，带着笑温柔回答道：“因为，那一线生机是留给人的，与我族无关。”
越重明的手猛然一抖，流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响声，透明液体找到机会慢慢攀上剑身，流光发出不断嗡鸣，而越重明却听不到，只愣愣看着跪在面前的人。
这便是她的心魔，日日夜夜困扰着她的梦魇，越重明每每问心，她的心魔永远只会回答一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这一线生机…只留给人。”
然而掌控着灵枝身体的姐姐并未说话，越重明所见所听皆是她心魔带来的幻觉。
不过“灵枝”脸上确实带着温柔笑意，她口中轻念法诀，绿色藤蔓凭空出现。
细长的藤蔓细细密密在地面铺开，将透明液体吸收，随着谢家主彻底死去，停止蔓延的液体皆被“灵枝”吸收入体。
而在地穴之外，空戾原本懒懒倚靠在假山旁，一副无聊模样，她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完全没了先前的癫狂神色。
直到当灵枝将身体交给姐姐时，空戾猛然弹起，站直身子，屏息散出神识探查，面上竟有了几分紧张。
待探查到其中气息，她才放松下来，无声咧嘴，轻声道：“小重明，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想明白吗？”
“你的那株小灵草，果然是由她灵魄所生啊。”空戾低笑一声，转身随意挥了挥手。
空气诡异波动，缓缓露出一顶黑色车辇，黑纱轻轻晃动如湖面波纹，几道漆黑魔影侍立两侧，恭敬等待空戾上辇，空戾看了一眼地穴深黑洞口，随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辇。
“姐姐，师父这是怎么了，心魔是这么可怖的东西么？”
灵枝透过姐姐的视角看着师父，流光被她松手摔落，而她神色怔愣，目光空洞。
神色温柔的“灵枝”微微偏了偏头，正是上方空戾所在的方向，感觉到空戾离开，姐姐温声回答：“心魔并不可怕，修真者意志坚定，轻易便能驱散。”
“不过，若此人先前历经了重大变故或者其它足以震荡精神的事，那么此时的心魔便会像这样侵染意识，让人陷入幻境。”
在识海中的灵枝愣愣看着外面的师父，越重明静静立着，脸上两行血泪刺眼无比，若无大悲，怎会流出这样的眼泪，灵枝低声道：“我觉得师父她…不是意志薄弱的人。”
“嗯，”姐姐语气中带了若有若无的调侃：“她也曾石赤不夺到有些顽固。”
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谈起越重明的的口吻有些亲昵，姐姐顿了顿又道：“她的心魔已经被压制下去了，你的灵气特殊，往后若再遇到这样的事，就散气渡与她。”
嘱咐完，姐姐便回到识海内，灵枝抬头看了看师父，她的双眸渐渐回神，灵枝又散气渡了些绿色灵气与她。
肩膀的伤口和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灵枝捡起掉落的流光剑，捏了个水诀清洗剑身，她的血与泥从银白剑身混合着被水冲落。
灵枝轻轻抚了抚剑柄，细声道：“抱歉。”
流光嗡鸣两声，似乎有些委屈和对伤害到灵枝而感到愧疚。
过年有点忙，放了假会好好更新的！不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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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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